“老爷……好。”二牛虽然胆大,心思活络,可是真正来到中年人面前,看着十多名大汉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二牛也忍不住心中发毛,说话忍不住抖起来。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小兄弟,贵姓?”   “回老爷,小的姓康。”听到中年人问话和善,康二牛逐渐镇定,说话也顺溜起来。   “原先是康兄弟,不知小兄弟家中有几口人?”   “回老爷,小人家中就爹娘和兄嫂。”康二牛回道,心中纳闷不已,不知道眼前的贵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家事感兴趣,不过,康二牛还知道轻重,一五一十的答道。   接下来中年人问的更细,尽是一些农家之事,比如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家里养了多少只鸡鸭,有没有耕牛,盐价贵不贵等等,康二牛都一一作答,见到中年人只是平常的唠嗑,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疏漏,过来的康姓老农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问话又让康姓老农担心起来,当问到村里的里正公不公正,官府不会会欺压百姓时?不等儿子回答,康姓老农已经抢先道:“回老爷,当今圣天子在位,官府都公正的很,不会欺负百姓,里正大人也是好人。”   听到老农的回答,中年人脸上笑了笑,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会引起眼前的老农不安,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老人家,不知你种了多少地?”   “回老爷,小老儿种了十二亩水亩,二十多亩旱地。”   “这么多地,那一年能打不少粮食吧?”   “是不少,可是缴了东家的租税,也就剩不下多少了,一年也吃不了几个月干饭,不如去当兵,邻村原来的猎户大山,小山兄弟两人都加入了羽林卫,听说刚去每个月就有五两银子,若不是当年我还小,我也当兵去,都怪我爹,若不是当年我爹拦着,我哥说不定也当成了羽林卫,乖乖,五两银子一个月,那得买多少粮食?”康二牛忍不住插话道,眼神中充满了遗憾。   “当兵,当兵,你就知道当兵,你以为那兵是好当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命就丢了。”听到儿子的话,康姓老农忍不住用刚抽过烟的烟锅敲向儿子的脑袋。   康二牛一边躲闪,一边道:“爹,那有那么玄,自从皇上登极以来,哪次出兵不是大胜而归,这次更是将满人和吴三桂那个奸贼一起收拾了,人家说书先生都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都不当兵,鞑子就把江南也要占了,反正下次要是朝廷还要招兵,我一定就去参加。”   “兔崽子,反了你了,说书先生说了,说书先生说的就是对的吗?”   “那句话不是说书先生说的,那是朝廷邸报上所登皇上的讲话。”   “皇上,皇上又怎……”康姓老农突然一惊,总算及时住口。   “大胆,你敢对皇上不敬?”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却是出自于那个小男孩之口。   康姓老农大惊:“小公子,我可没有对皇上不敬,千万不能胡说。”   “好了,焯儿,不要顽皮,这位老人家没有对皇帝不敬,就是有也是无心之失,若是无人之失,不可当成有意处罚,知道了吗?”   “是,孩儿知道了,先生说过,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回道。   “错了,前面一句是对的,后面一句却是错的,只要是真善,则应该赏,这样才能弘扬善,当然,如果是故意为善,想以此谋的更大的利益,那样的善是伪善,则不因该赏。”   “真善,伪善?”小男孩的脑袋迷茫起来。   中年人慈爱的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慢慢就会懂了。”   康姓老农听得模模糊糊,只觉得眼前中年人刚才的话口气好象很大,仿佛天下之间的善恶都可以由他来评定,只是语气却很自然,并非刻意做作。 第343章 黄老爷的传说   猜不出眼前中年人的身分,老农越发恭敬,中年人向康二牛问道:“小兄弟,你刚才说缴了东家的租就吃不上干饭,不知东家给你们的租税是多少?”   “回老爷,七成,小的家中所种十二亩水亩、二十五亩旱地只有一亩水田、三亩旱地为自己所有,其余都得向东家租种。每年可收稻谷三十余石,杂粮四十余石,交完东家的租后,自留稻谷十石,杂粮十五石左右,一家老小五人勉强够用。”康二牛有点愤愤不平的道,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要交给别人,心中肯定不爽,若是三十多石稻谷和四十多石杂粮全是自家的,也算是小富之家了。   “小兔崽子,你知足吧,咱们东家还算厚道,只收七成,隔壁村的张老财收到八成,另一个孙黑子对佃户收到八成五,若咱们东家也如此,老子非让你顿顿喝稀不可。”康老农骂道。   中年人皱了皱眉:“这么高的租,还有人种?”   “回老爷,孙黑子家占了邻村一半地,剩下几位财主又占了四成,他宁愿地荒了也不降租,佃户没田种,不种又如何,最后不是还得种。”康姓老农有点无奈的道,相比于孙黑子的佃户,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多收走一成五,佃户留下的粮食就得减半。   中年人若有所思,半响才道:“老人家,小兄弟,多谢你们陪我聊天,来,杨林,给他们十枚银币赏钱。”   “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大汉应了一声,从口袋时掏出了十枚银币,递了过来:“给,这是皇……黄老爷给的赏钱。”   看到十枚银光闪闪的银币,康二牛眼睛一下子直了,现在江南一枚银币可以买到二石杂粮,如果是大米,则有一石一斗左右,康家上下累死累活一年所得也不过价值十余枚银币而已,而且大部分要自己消耗掉,真正能够留在手中的银钱,或许连一枚银币也不到。   “啪。”康姓老农一巴掌打在自己儿子手背上,将康二牛拉到一边才道:“黄老爷,不过是问几句话,小老儿又没有损失什么,当不得老爷重赏。”   看到父亲竟然拒绝这样一大笔到手的赏钱,康二牛急得在旁边抓耳挠腮,恨不得一把将钱抢过来,只是刚刚被父亲打了一下,康二牛却不敢造次。   中年人点了点头:“老人家虽然穷困,却能见财而不贪,确实难得,杨林,再加二十枚银币赏钱。”   “是。”那名大汉眉头也不皱,从怀中又掏出二十枚银币,康姓老农大惊:“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拿着。”大汉把银币直塞到老农的手中,老农急要缩手,大汉眼睛一瞪:“叫你拿着就拿着,莫非还想要我家老爷加钱。”   康姓老农顿时缩手也不是,不缩手也不是,只得用手接过,中年人笑语道:“老人家,这钱不单是给你问话的赏赐,我看这位小兄弟心思灵动,恐怕以后不是种田之人,不如送其读书识字,说不定可以成为朝廷栋梁,这点钱,就给这位小兄弟读书之用了。”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康姓老农嘴里念叨着,对于飞来的横财,康姓老农本来的抗拒,只是对方如此说,他若不收下就等于耽搁儿子的前程,手捧着三十枚银币,倒象是三十个烫手的山竽,当然,对于绝大数人来讲,这样烫手的山竽越多越好。   中年人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牵着小男孩的手重新登上马车,车夫“驾。”的一声,扬了扬缰绳,马车辚辚而行,越去越远,不一会儿只剩下了一个黑点。   “爹,发财了,发财了,姜还是老的辣,若是我,十个银币就满足了,没想到爹竟然能拿到三十银币。”看到马车远去,康二牛从地上跳了起来,满脸崇拜状的望着父亲。   看到儿子的惫懒样,康姓老农忍不住又拿起手中的烟袋向儿子敲去,道:“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今天是遇到了贵人,否则你这个样子,早晚要吃大亏,去,下田干活去。”   “爹,今天就不干活了吧,有这么多的银币,不如买点好吃的,回家庆祝一下。”   “二牛,庄稼才是根本,这银币我存着,等再过几年给你说媳妇用,其余的继续存着,以备荒年。”   “庄稼,庄稼,这么多庄稼若都是自家的还好,只是全是别人的,交完了租税还能卖几个钱。”康二牛不满的嘀咕道。   “二牛,爹说的没错,咱们庄稼人庄稼是根本,外来的钱财再多也拿得不安稳,这次是极巧,你以后可不能想好事。”康大牛也道,他刚才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被十几名大汉围着,也不放心的走了过来,虽然不敢靠近,只是中间的原由也知道的清楚。   听到父亲和大哥都如此说,康二牛大为沮丧,看来就是想吃一顿好的也不行了,想起中年人随意打赏三十银币之事,康二牛忍不住羡慕万分,这样的人生才自己要的,这辈子绝不能困于这个庄稼地里,累死累活也只是肥了东家。   “爹,哥,你们说,刚才哪位黄老爷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管他是谁,你只要知道肯定是贵不可言就是了,这样的贵人遇到了是我们的幸运。”   “爹,既然是贵人,那他说的话肯定有道理,能贵人都说我不适合种庄稼,看来我真不是种庄稼的命,爹,你就让我去读书吧。”康二牛难得一本正经的道。   康姓老农听得一愣,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儿子一番,刚才中年人的话又回到耳边,心中也不由一动:“二牛,你是认真的。”   “爹,你看我这次认真吗?”   “成,爹就送你去读书,不过,爹有言在先,若是你读不成,钱已花光了,娶不上媳妇可别怪爹。”   “爹,你放心,以后儿子一定做一个大官,想娶几个媳妇就娶几个。”   这句话,一下子就现出了康二牛的惫赖劲,不过,康大牛脸色还是激动起来:“太好了,以后我们家也要有读书人了。”   康二牛到底能不能实现读书当大官的理想还是一个末知数,若是让他们父子三人知道自己遇到的贵人到底有多贵时,恐怕会吓得半死,这马车上的中年汉子正是当今大明的弘光帝,那个小男孩就是如今皇帝唯一的儿子朱慈焯。   此时离皇帝回京已经近三个月,这次皇帝御驾亲征,除了末能直捣满人巢穴外,可以说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回京之后,自然有一连串的献俘太庙,祭祀等一系列的活动,加上组织对吴三桂、范永斗这样的汉奸进行审判,皇帝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前几天方才轻松下来。   为了给自己放松一下,王福才带着皇子微服出巡,御驾亲征回来之后,王福才发现不到一年时间,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被两名学识渊博,但古板异常的老夫子培养成为一个中规中矩,俨然是一幅大人的派头,与自己的关系也生疏起来,事事依足了礼仪。   眼下朱慈焯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虽然现在皇帝还精力充沛,以后肯定会有其他儿子,不过朱慈焯是长子,按照大明继承法立长子的原则,只要朱慈焯不夭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即使皇帝不满也无用,当年福王就是前车之鉴,任凭万历帝如何喜欢福王,最终继位的还是皇帝酒后失德,与一名宫女生下来的皇子朱常洛。   这两个老夫子恨不得让皇长子按照他们的意愿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君王,事事要求皇子依足君臣之礼,王福当然不愿自己与儿子的关系会变得如此疏远,更不愿儿子被一群老夫子教得古板异常,带着皇子来到田间,就是要开阔儿子的眼界,使之至少懂得庄稼是如何得来,不至于说出何不食肉的笑话来。   马车一路前行,两旁的庄稼地从马车旁掠过,偶尔王福会命令马车停下来,与路边的农人谈话,所聊的都是一些家常锁事,之后,王福都会命人留下数枚至数十枚银币作为赏金,这让不少农人都疑似梦中,纷纷猜测这位大方的黄老爷究竟是何人,更是给当地留下一连串的传说,可是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帝身上。   这一切对于从末出过宫的朱慈焯来讲,都是新鲜异常,刚开始和父皇一起同坐在马车中时,朱慈焯还有一点拘禁,不过,他年龄到底还小,天性很快被激发出来,不时大呼小叫,问题更是一罗筐,王福一一为儿子作答,不知不觉,父子两人的关系一下子亲密起来。   在南京效外一直游玩了四天,王福都有一点不想回皇宫的感沉,穿越到这个朝代已经六年了,只是以前一直忙着整军打仗,一直没有时间对六百多年的民间详细了解,效外的一切对于皇长子来说新鲜,对于王福来说,同样是如此。   这天,马车从一个村庄驶出来,跟随在马车周围的侍卫脸上隐现怒容,带队的千户杨林更是愤愤的道:“皇上,那个刘黑子太可恶了,微臣恨不得将他抓起来宰了。” 第344章 困难的挑战   “杨千户,我支持你。”皇长子稚气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四周的护卫都露出一丝微笑。   杨林连忙朝马车拱了拱手,道:“多谢殿下的支持,可惜这个刘黑子不在村中,否则微臣不需殿下吩咐,立马就把他拿下。”   王福在马车中摇了摇头,想起刚才在村中看到的情景,脸上眉头不由紧皱起来,这个村庄就位在官道不远,王福本来是一时兴起才命令马车转入村庄看看,一进入这个村中,王福一行就感到了村中破败的味道,路上坑坑洼洼,道路两旁多是茅草房,许多孩子就光着身子在路边玩耍,男孩女孩都是如此,见到有外人过来,一些女孩害羞起来,连忙跑进了茅草房中,只是忍不住好奇的探出脑袋。   虽然光着身子玩耍的男孩女孩多在七八岁之下,不过,若非是实在穷到极点,父母至少会为孩子做上两套衣裳,怎么也不至于光着身子,王福甚至看到一些妇女遇到人也急忙往家中躲避,她们身上虽然穿着衣裳,只是破破烂烂,许多肌肤露在外面,难怪看到有人来要走避。   在一户有老人在家的茅草房中,王福才基本了解了一些这个村的情景,这个村子总共有一百二十多户,其中就有五十多户是刘黑子的佃户,其余三十户分为范姓、蔡姓两家的佃户,另外三十多户则耕种着自己的土地,也少量租种了刘姓,蔡姓两家的土地。   除了那三十多户有自己的耕地的村民过得稍好一点外,其余村民都受尽了刘黑子的压榨,刘黑子的租税不但收到八成五,而且还经常让佃户帮助其免费干活,许多村民还欠下了刘黑子的高利贷,不但这辈子还不起,就是子子孙孙下去也还不起。   难怪这个村庄虽然靠近官道却如此穷,就连山上的山珍和河中的鲜鱼,但凡有村民弄到,也要送给刘黑子抵债,一旦发现有人打到了山禽野兽或者捕到鲜鱼不送给刘黑子的话,马上就有打手上门,这样下去,不穷也难。   本来这个村庄不算太穷,二十多年前,村里的地大部分是村民自有,村中总共有七百多亩水田,二千多亩旱地,刘黑子家虽然富也不过占了一百多亩水亩,三百多亩旱地而已,另外两家也差不多如此,还有四百多亩水田,一千多亩旱地是村民所有,一般人家差不多都有三四亩水田,十多亩旱地,少的至少也有一亩水田加上数亩旱地,虽然不够吃,不过,加上租种别人一点地,一年到头,也可以勉强混上饱。   只是二十余年下来,到如今,村中的水田刘黑子家已占了四百多亩,旱地占了一千多亩,加上范姓、蔡姓两家,村中三十多户总共水田加起来不到一百亩,旱地只剩下二百余亩,其余村民手中则连半分地也没有,不得不全靠租种刘黑子,蔡家、范家三人之地过活。   这些地怎么到刘黑子手中的,则各有不同,有的是向刘家借了债,结果再也脱不了身,利滚利,只得把地典给刘家,有的则是被人设局作赌,将田输得精光,有的干脆是吃了官司,结果人出来,地没了,各种手段应有尽有。   土地兼并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大明已经走过了二百多年,兼并非重严重,加上天灾,这才会爆发出席卷天下的大起义,但象这个村这样短短二十多年大部分土地就归了一家,无论如何也不正常,只是这种不正常却不是少见,一个村庄本来百十来平安无事,大家的田地变动不大,可是一旦出了一个强梁,可能短短十几年就会完成其他地方一百多年完成的变局,毫无疑问,这个刘黑子正是一个地方强梁。   问清楚后,王福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南京城外尚且如此,天下间,象这样的穷人更是不知有多少,眼下天下平定,自己轻徭薄税,大力开拓海关、银行、商业方面的税收和利润,真正受实惠的只是地方壕强,老百姓依然受到重重盘剥,哪怕是朝廷将农业税全部减免,这些佃户该交多少租,依然要交多少租,这样的体系实在太脆弱了,一旦有天灾,马上又会激起变乱。   “杨爱卿,你过来一下,朕问你,你家中有多少地?”王福突然在车上问道。   杨林听是一愣,连忙来到马车边,道:“回皇上,臣也不知,不过,大约七八百亩总有。”   “七八百亩,那一年能收多少租税?”   杨林听得脸色微变,连忙道:“回皇上,臣家一向厚待佃户,租税从不超过六成。”   “六成,六成就算厚道,也对,和刘黑子的八成五相比,若是做了杨家的佃户,日子要好过一倍不止,可是六成对普通农户来讲依然太重了,一年忙到头,除了吃,恐怕剩下不几个子。”王福自言自语的道,他记得自己那个时代前几十年,共产党闹革命时减租减息是号召地主只收三成七的租,依然受到地主的抵制,可见当时的租息也是远超三成七,收六七成是普通现象,肯定也有收八成的,甚至八成五的。   古往今来,天下的地主都是一般黑啊,王福心中感叹了一下,继续道:“若是以江南的肥田,一年两季亩产四石半计,杨爱卿家中一年差不多可以收到一千八九百石租粮吧。”   “皇上英明,微臣家中差不多如此。”   “屁,这只有稍算一下就可以得知,这和英不英明有何关系?”王福笑骂道,试探着问道:“杨爱卿,若是朝廷下旨,地主出租给佃户的地,收租一律不超过四成,爱卿会如何作想?”   “皇上,收租多少是主家与佃户之间的事,何必由朝廷来管,再说,哪有主家拿小头,佃户拿大头的道理?”杨林毫不犹豫的回道。   “杨爱卿,这话不对,收租多少虽然表面上是主家与佃户之间的事,只是实际上却不是如此,以前常说官逼民反,其实大明赋税最重时也没有超过一成,有些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可能有超过一成的情况,可是壕强地主却可以收七成,八成,到底是官逼民反还是地主壕强逼民反?眼下大明看似太平,固然有朕励精图治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几年风调雨顺,老百姓可以活下去。只是不可能一直风调雨顺,一旦再有天灾,百姓又要陷入贫困无立之中。若是百姓活不下去就要造反,到时即使是壕强地主又岂能免难,大明这十几年来,多少地方壕强灰飞烟灭?可是只要将地租降下二成,百姓在丰年就会略有盈余,灾年也可以凭己之力渡过,以爱卿家中为例,地租下降二成,每年少收六百石租子,看似损失,只是却可以长久的收下去,若是收六成,遇上小灾百姓还可以勉强渡过,遇上大灾,百姓或抛荒,或造反,不要说六成,就是四成也收不到,是不是这个理?”   “皇上,话是如此说,可是要让佃户拿大头,臣总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王福心中暗叹了一声,说服自己身边一个近臣都如此困难,不要说天下的地主壕强了,一旦自己抛出这个减租减息的想法,不知道天下的地主壕强会不会将自己这个以前交口称赞的明君骂成是昏君,雍正搞了一个官绅一体纳粮,在文人的笔下顿时描绘成一个杀父杀兄杀弟的暴君,甚至连得位也变得不正。反倒是那个整天游山玩乐,六下江南,手下重用的大臣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贪官的乾隆被吹捧为风流天子,若是真规定天下地方壕强地租不得超过四成,比官绅一体纳粮可是厉害多了,毕竟朝廷收的赋税远没有地主减下来的租税多。   “杨爱卿,你再仔细想想,主家除了出田地,还作过什么没有,没有佃户的辛勤劳作,难道地里庄稼就会自己长出来,从播种到收割,那一样不是由佃户付出的辛勤汗水,何况一块地种的好不好,收成会有很大的影响,让佃户拿大头,不需要主家催促,佃户就会对庄稼精心侍弄,这样一来,说不定四成的租税末必就会比六成少,是不是这个理?”   “皇上,臣虽然没有管理过佃户,却也知道,主家可不止仅出田,从选粮种到提供耕牛,各种工具都需要主家操劳,不过,皇上后面的话也有道理,佃户拿大头确实不需要主家再管理,佃户们就会拼命劳作,主家可以省时省事,只是皇上,恐怕要天下的地主壕强同意此事,非常困难。”   “朕自然知道困难,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若是朝廷不作出规定,象刘黑子这样的强梁就会肆无忌惮,朕身为大明君父,不但是那些地主壕强的君父,也是平民百姓的君父,朕不能享受被大臣们吹捧为圣君,却将普通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这件事,朕一定要做成,杨林,今天的谈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得外传,否则影响了朕的大计,朕拿你是问。”   “皇上放心,微臣一定守口如瓶。”杨林连忙答道,他自然知道此事的轻重。 第345章 祸从天降   “皇上,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杨林问道。   王福想了一下,闷闷的道:“回宫吧。”   “是。”杨林向前吆喝了一声,马车转向南京城的方向而去,半路上,杨林忍不住问道:“皇上,那个刘黑子如此可恶,要不要微臣吩咐地方官,对其惩治一番?”   王福正想说不用,惩治这样一个恶霸对于全国来说根本无济于事,只是转念一想,要想将减租减息推广下去不知需要几年的时间,刘黑子恶迹斑斑,既然自己知晓了,能解救一个村庄也好,将到口的话吞下,改道:“也好,你直接找应天府办理一下。”   “微臣遵旨。”杨林顿时大喜,尽管大家都没有见过刘黑子一面,可是从村民的描述和众人看到的情况,都可以轻易知道刘黑子实在是混账透顶,对于打掉这样一个恶霸,杨林自然是乐于见成。   刘黑子长得矮矮胖胖,四十余岁,因为嘴唇长了一颗黑痣而出名,原本刘家能算得一个小地主,自从到了刘黑子手中,一下子发达起来,十年前就将家搬到了镇里,王福到访的那个村庄虽然是刘黑子的老家,但实际上刘黑子家中的田地远远不止刘家村这一点,几乎是全镇各村都有刘黑子这十多年用尽各种手段霸道的田地,总共有七八千为亩之多,除了田地,刘黑子在镇上还开了两家赌场,两家当铺,十余家米铺、布庄,杂货铺等等,成为本镇的首富。   这天,刘黑子正在家中安坐时,一名家丁来报:“老爷,县尊大人来了。”   刘黑子顿时一愣,继尔大喜:“快,开中门迎接。”   他虽然经过二十年的经营,成为本镇的首富,平时与县中的衙役和师爷等人也打得火热,只是与县尊打交道却不多,更别说县尊登门拜访了,虽然刘黑子知道他交给师爷的大部分钱财给了县尊,只是一县之令,掌管着十数万百姓,必要的脸面肯定要,不会与刘黑子这样声名狼藉的壕强走得太近,污了自己的名声。没想到县尊大人竟然会亲自前来,他自然高兴。   刘黑子振了振自己的衣服,见到没有什么问题才急步向大门走去,刚出了大门就见数十名衙役和句容县师爷族涌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官员走了进来,他连忙拜道:“草民恭迎县尊大人。”   “拿下。”刘黑子刚刚低头,就听到那名官员一声断喝。   没等刘黑子反应过来,数名衙役从后方抖出锁链,一下子套在刘黑子的脖子上,刘黑子顿时懵了,向相熟的师爷喊道:“马师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马师爷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毕竟平时得到了刘黑子不少孝敬,不过,想想自己的前途,马上脸色一正,道:“刘黑子,你的事犯了,县尊大人亲自带人拿你,放老实一点。”   刘黑子心中纳闷,自己这段时间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啊,可是要讲以前,做的亏心事实在太多,刘黑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件事犯了。难道有人把自己告了,他奶奶的,回头自己查出来后,他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虽然锁链加身,刘黑子却没有什么惊慌,他相信财能通神,县尊又怎样?亲自下来拿他还不是为了钱,大不了这次多出一点血,他连忙向马师爷猛打眼色,希望马师爷能给他一点提示,可是马师爷说完刚才那句,脸色便黑了下来,好象与刘黑子从不认识一样。   刘黑子心中将马师爷大骂了一通,无奈的向句容县令道:“县尊大人,小人一向老实本份,不知犯了何法,还望县尊大人提示。”   句容县令鼻孔中轻哼了一声:“刘黑子,你犯的事多了,开设赌场,私自指使家奴打死人命,以不法手段掠夺他人田地,致人伤残,以你之罪,判一个斩立决都不为过,来呀,把刘黑子带下去,刘家全部查封。”   “大人,冤枉。”刘黑子大惊,连忙喊了起来,句容县令说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刘黑子本不在意,让他在意的是没想到句容县令一上来就要封家,一旦家被查封了,他刘黑子就是无事关在大牢中也出不来。   “冤不冤枉,朝廷自会判定,带走。”   “大人,小的有下情容禀,管家,快,去把家中的一些不值钱的土产拿出来招待县尊和各位公差大人。”   刘黑子的管家本来也是欢欢喜喜的跟随主子出来迎接县尊大人,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出,顿时象吓傻了一样,听到刘黑子的吩咐,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回到:“老爷,知道了。”同时指挥院中同样吓傻了的家丁:“快,快到老爷库房搬土特产。”   不一会儿,管家和二名家丁就合力抬出一个大箱子,后面更是跟出了三名哭哭泣泣的女子,大的和刘黑子年龄相差不多,脸上扑了一重厚厚的粉,身材象水桶,小的二人只有二十余岁,身材妖娆,只是眼神轻挑,正是刘黑子的一妻两妾。   “大人,这点不值钱的土特产是小人给县尊大人的孝敬,不成敬意,小人一直老实本份,肯定是有刁民图谋小人的钱财才胡说八道,还望大人明察。”   “什么土特产,本县看看。”句容县令走过去将箱子轻轻一掀,脸上神色数变,忍不住吞了一个口沫,看到县令脸上的表情,刘黑子心下大定,问道:“县尊大人,对这个土特产是否满意?若是大人能将诬告小人的刁民告之,小人感激不尽,另有一箱土特产相送。”   刘黑子不说还好,一说,句容县令顿时手被蛰了一般,连忙将箱子合上,脸上一幅正气凛然的表情,喝道:“大胆刘黑子,你打死打伤人命,没想到非但不改,还想趁机贿赂本官,来人,把这个箱子也封上,作为贿赂本官的证据,一同入罪。”   “是,大人。”两名衙役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掏了出来封在箱子上,刘黑子顿时傻了眼,这箱子当中是他准备好的五百枚银币,相当于五百两银子,虽然当今皇帝登极后大幅提高了官员的俸禄,可是一名县令每年的正当收入也不过三百枚银币左右,没想到竟然会对五百枚银币的箱子不动心。   刘黑子却没有看到,句容县令关箱子前依依不舍的神情,又向后面的一名衙役悄悄望了一眼,才将箱子合上,如今官员的新俸是高了,差不多是以前太祖时所定俸禄的七八倍,可是相应的也减少了许多隐形收入,单是火耗一项砍掉了官员们灰色收入的大头,靠着三百多枚银币一年的薪俸,一名县令养活家中十多口不成问题,可是要想花天酒地,成天出入青楼画舫却绝无可能,南京本来是风月之地,官员们一有应酬就往酒楼花舫跑,句容县令自然也是手头紧紧,看着上千枚银币而不能拿,句容县令心中的痛苦恐怕不比刘黑子要少。   “老爷,老爷,你不能走啊,天啊,我家老爷犯了什么罪,难道官府就没有王法了吗?”那名中年妇女本以为自家老爷抬出箱子会有转机,虽然心疼却不敢撒泼,如今见到自家老爷依然要被带走,自然不乐意,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脸上的粉更是一层层被掉落。   句容县令看得心中欲吐,连忙吩咐衙役:“把她也带走。”   “是,大人。”又是两名衙役上前,将坐在地上的刘黑子发妻拖走,接着是刘黑子的小妾,管家,儿女,伙计,整整上百号人全部被衙役带走,听到刘府传来的哭喊,外面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看到刘黑子一家被衙役押了出来,外观的人群先是一呆,接着悄声议论起来。   “呸,狗日的刘黑子也会有今日。”   “报应,真是报应,刘黑子坏事做绝,终于报应到头了。”   “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刘黑子一家早就该下地狱了。”   ……   听到这些议论,刘黑子初时还用眼睛瞪着众人,只是后来却越来越心虑,最终低下头,不言不语。   “啪。”也不知是谁,突然带头鼓起掌来,接着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一些父老还跪了下来,直呼老天有眼,句容县令本来还在为失掉的一千银币窝火不已,听到这雷鸣般的掌声,心情也不由舒畅起来,忍不住想到,有时候有一个好官其实也不错。   刘黑子一家被押到县里之后,没过数天判决就下来,直接被判一个流放岭南,家产全家查抄上缴户部,至于这些年刘黑子用尽手段夺来的田产则返还原主,已经没主的土地收归官有。   那些刘黑子原先的佃户没想到自己还有拿还土地的一天,整个镇上都欢腾起来,只是谁也不知道刘黑子怎么突然之间就会被抓起,刘黑子直到岭南也不知道自己冲犯了哪一路太岁,而杨林在做完了这一切才返回宫中,至于皇帝,早已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346章 贡品   上海港,此时一幅繁忙的景象,数十艘巨大的海船停靠在码头上,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瓷器、生丝、丝绸、棉布、茶砖等物品分门别类,列得整整齐齐,无数的码头工人如同蚂蚁一样从手推车将一堆堆货物从码头往商船上搬运。   另一些商船却相反,码头工人正将船上的货物一车车御下,象牙、香料、胡木、硝石、硫磺……各种西洋、南洋、东洋出产的物品应有尽有,它们被堆在码头上后,很快被四轮马车拉走,这种四轮马车是最近两年才出现,专为码头便用,一辆四轮马车可以拉数千斤货物,远比两轮马车拉得多。   在海船的中间,更有一些小的船只穿梭其中,为商船补充淡水、疏菜、粮食等物,等到装满了货物的商船下沉到吃水线时,船员们迅速到位,在数名身穿天蓝色衣服的海关人员检验过后,扬起风帆出海,空出的仓位很快被后面等得不耐烦的商船填满。   在这里,每天都有十数万甚至数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发出,同样有十数万两银子的货物进入,单是海关税收就达万两之多,遇到季风时,有时一整队从西洋,南洋过来的船队,上面载着的物品价值就有可能达百万两白两之多,很难想象,在三四年前,海关总督衙门没有成立前,这里只是一片小渔村,偶尔有一些打鱼的渔民驻扎。又一艘海船在小船的引导下从海上靠了过来,比起周围的海船,这艘海船显得有点小,差不多只有其他海船三分之二大,不过,上面雕梁画栋,极尽奢侈,远看倒象是秦淮河上的花船,当然,能出海的船只远不是花船可以相比。   船只在码头停稳后,刚用木板与岸上相连,四名身穿蓝色衣服的海关人员已经登上了海船,向船员询向道:“你们的货主是谁?”   几名身穿短襟的船员有点茫然的抬头,其中机灵一点的一人向船中间一指,四名海关人员只好向船中间走去,刚走几步,一名身穿大明一样官服的中年人在十余名随众的簇拥下,从船中间走了出来,从官服上所绣的仙鹤来看,竟然是一名一品大臣。   四名海关人员连忙主动行礼:“拜见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四位大人请起,小臣李世绪,是来自朝鲜的使臣,奉国王命令前来恭贺大明皇帝御驾凯旋归来。”那名官员连忙用流利的官话道。   听到原来是朝鲜过来的使节,四名海关人员脸上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情形,朝鲜被明太祖列为不征之国,受大明影响太深,他们的官职,官服都和大明一样,也难怪四人会认错。   “原来是使节大人,还请大人出示这次随船的货物清单,也好让我等估税。”包宝春道,他是海关的货物评估员,每艘海船进入码头,都需要三名以上货物评估员对其查验,估出货物的实际价值,确认应缴纳的税款。   “几位官爷搞错了,船上所有货物都是贡物。”李世绪满脸堆笑的道。   李世绪是朝鲜皇族,他早就听说为了抗击满人,大明皇帝几年前新开了海关,对海上来往的货物都要征税。   此举在朝鲜君臣之间还引起过一次争议,有人认为大明皇帝违背祖宗家法,开海收税是贪财之举,必定会引得大海周边的居民抛荒去地,争相下海,久之,便得朝廷不稳,仍是饮鸠止渴。   有人却认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大明皇帝此举可以解朝廷燃眉之急,当时朝鲜虽然被满人征服,成为满人属国,只是相比大明对属国的大方,满人却索取无度,让朝鲜君臣颇为不满,加上如今的朝鲜国王李淏在丙子虏乱与哥哥昭显世子李溰、弟弟麟坪大君李浚都被清军掳到沈阳,当了十年之久的人质,直到清军入关,多尔衮认为朝鲜已无大忌才放他们兄弟几人回去,期间几人受尽了艰险,李淏对满人恨之入骨,时刻想摆脱满人对朝鲜的压榨,积极组建军队,可是朝鲜国疲民穷,一些大臣认为可以效大明之举,在平壤也设海关收税养军。   两种意见争执不下,最终李淏还是没有勇气打破以前的祖宗家法,学大明开海,只是谁知没过几年,大明就重新崛起,将昔日的对手打得一败涂地,满人精锐尽灭,消息传到平壤,朝鲜君臣狂喜不已,举城欢庆,若不知道之人看了,还以为朝鲜人打了胜仗。   既然满人已经败了,朝鲜人当然不愿意再做满人的属国,可是别看满人现在充其量是一只病猫,与满人相比,朝鲜却只能算一只老鼠,没有大明的支持,朝鲜绝不敢与满人翻脸,这次李世绪来大明,祝贺只是一个方面,事实上带着两个使命,一就是要向大明借兵,只有大明的军队驻扎在进平壤,朝鲜上下才有勇气与满人翻脸,二便是看能不能效仿大明一样开海建海关。   这船上的东西当然有一部分是呈给大明皇帝的贡物,大部分却是李世绪从朝鲜带来准备出售的各种特产,从朝鲜过来的高丽参、上等皮毛运到大明常常可以获利数倍仍至十数倍,借着送贡品的机会,以前是可以避开大明的禁海之策,现在则可以避开税收。   本来李世绪以为自己说了贡物之后,这几名大明海关人员就会离开,在他想来就是要收税也不可能向皇帝的贡物收税,没想到四名海关人员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笑了起来,包宝春道:“使者大人,实在抱歉,大明海关有规定,所有物品一律交纳税收后才能上岸。”   “什么,岂有此理?”李世绪脸上一片怒色,这大明还是礼仪之邦吗,李世绪愤愤的想,道:“四位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本官从没有听说过送礼还需要交税的道理。”   “使者大人稍安务燥,若是真正送给皇上的礼品自然不用交税,就是交了税也会返还,只是船上的其他物品,一概不能免税。”   “那好,这船上除了贡品外就是我等日用之物,四位大人就不用耽搁时间。”李世绪强忍怒火,他在朝鲜是青林郡公,清贵无比,这次带着贡品兴冲冲的乘船来大明,本以为即可以向大明借得兵马,摆脱满人的统治,立下大功,又可以发上一大笔财,没想到还没有踏上地面就受到刁难。   “使者大人,是不是供品?还需要查验之后才算,就算全是贡品,还需要经过我等查验完毕,办完手续,大人手里有海关衙门的凭条,方可御货,否则大人的货物出不了码头。”   李世绪无奈,只得向一名随众道:“把贡品清单给他们。”   “是。”那名随众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进入船仓,不一会拿出一个紫色的木盒过来,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卷起来的丝帛,丝帛打开,上面写满了字迹。包宝春查看了一下,确实是一份贡品目录,上面琳琅满目的写满了各种贡品,为了能借到兵,这次朝鲜人下了很大的本钱,光是种马就达一百匹,上等人参一百斤、豹皮,獭皮各五十张、另外以往的贡物如满花席、黄花席、彩花席、厚白纸都是以往的数倍,少女十名,价值最大的还是四对海东青。   海东青是最好的猎鹰,成年的海东青体长超过半米,双翅展开更是达二米以上,除了满洲出产外,朝鲜北部也有出产,不过,捕捉海东青的难度极大,成年的海东青很难驯养,相对来说,幼鸟更容易驯养一些,可是海东青的巢穴一般建在悬崖峭壁上,要捕捉海东青的幼鸟,只能从悬崖下往上攀爬,数百米的高空,一个不小心摔下就会死于非命,本来单是攀爬就危险之极,在空中还要防备成年的海东青袭击,捕捉一窝海东青的幼鸟,往往要死伤七八条人命也不一定能得到,因此有一鸟数命之说。   用海东青狩猎是辽国贵族的最爱,在辽国时期,契丹人每年都要命女真人捕抓大量的海东青进贡,直到把女真人境内的海东青差点捕绝依然不能满足,终于激起了女真人的怒火,完颜阿骨打一声令下,女真人四下呼应,最终立国百年的辽国因此灭亡,说辽国亡在海冬青上,虽然不能说全对,可是至少也是一个大的因素。   朝鲜向大明进贡海东青并非第一次,不过,次数很少,从永乐年间以来,每年朝鲜都要大明进贡一次仍于几次,直到崇祯九年,朝鲜君臣认为的“丙子虏乱”中,向满人投降,成为满清属国,朝鲜才停止向大明进贡,在数百次的进贡当中,只有宣德年间进贡过数次海东青,不过,每次只有一对,后来再也没有进贡过。朝鲜愿意每年进贡,自然是有利益在内,从永乐年间朱棣向朝鲜君臣赏赐数倍价值进贡之物以来,大明的赏赐就从没有低过进贡之物的价值,海东青太过贵重,大明皇帝也很少打猎,进贡海东青并不划算,朝鲜君臣自然就把这项进贡去除,如今一次进贡四对,可谓洒下血本,盖因朝鲜君臣认为如今的弘光帝数次亲征,战功赫赫,必然喜欢打猎,才咬牙送来了这四对海冬青。 第347章 朝鲜人的野心   看完这份清单后,包宝春等四名海关人员开始在船上一项一项的查验,一百匹高大雄壮的种马占据了船上一半的空间,四对海东青站在粗大的横梁上,用冷峻的目光打量着过来的四人,其中两对纯白、一对天蓝色、一对纯黑色,都不带一根杂毛,神骏异常,翅膀收敛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只是他们脚上被粗大的链子栓着,限制了活动。   看到这四对海东青,包宝春四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喜爱之色,他们都是水军出身,可是同样喜欢这种神骏的猎鹰,若不是知道这种鸟凶猛异常,恐怕每个人都会忍不住用手在海东青羽毛上摸上数把。   除了马匹和海东青外,船上还有十名秀丽的少女,其中一对双胞胎姐妹姿容更是出众,两人肤白如玉,站在那里几乎一模一样,看到包宝春四人过来,这十名少女睁大着眼睛好奇的瞧着他们,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对双胞台姐妹正是李世绪的女儿,李世绪家中几代都出美女,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多尔衮,这对双胞台姐妹更是从十三四岁就出落的十分美丽,被誉为朝鲜的绝代双骄,本来如无意外的话,这对双胞台姐妹会在今年送给多尔衮为妾,只是听到满人被大明击败,朝鲜君臣亢奋不已,自然不会将这两人再送给多尔衮,马上转送到大明。   对于海东青,四人还敢仔细观看,对于这十名要献给皇帝的少女,四人可没有多看的勇气,继续低着头查验着物品,除了前面几项外,人参、豹皮,獭皮、席子、纸张这些东西,船上的东西明显是贡品所需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四人一一记录下来,差不多忙了半个时辰,四人才查验完毕,将一个单子交给李世绪,道:“使节大人,这是船上查验的清单,除去贡品外,尚有值现银三万四千二百两的货品,依海关规定,使节大人需要交纳关税银三千四百二十两,交纳完毕,使节大人方可下货。”   李世绪气哼哼的接过,船上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在大明换到大价钱,他每一样都亲手检验过,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基本无误,价格也与他预计在大明的售价差不多,还会低一些,只是他在朝鲜置办这些东西不过花了五六千两银子,他哪愿意花数千两银子交纳税款,眼珠一转道:“四位大人,本使来之前已经花光了银子,没有银子交纳税款,奈何?”   “那简单,大人只需要将一半货物寄存在海关,以此为押,可以从户部银行贷出税款,一月之内,大人将一半货物卖掉,足可以付清户部银行贷款,再将其余货物运走,当然,期间必须付出税款的半成至一成作为户部银行贷款的利息和仓储费用,如果超时也没有关系,大人再付一月的利息和仓储费用即可,大人的货物可以在户部银行所办仓库连续存放十二个月,若是十二个月后大人还没有把货物拉走,那就会被没收处理。”包宝春笑眯眯的解释了一遍,又问道:“使节大人,是否需要这项服务?若是需要,在下可以为大人引见。”   李世绪听得张大嘴吧作声不得,这大明海关简直作到了面面俱到,听到包宝春的问话,李世绪连忙与一名二十七八岁,身穿便衣的青年相商了几句,这名青年是正是当今朝鲜国王李淏的亲弟弟李浚,被封为麟坪大君,两人身份自然是李浚为高,只是李浚却是作为副使,原因自然是因为李世绪那对双胞胎女儿的缘故,朝鲜君臣上下对于这对双胞胎寄予厚望,盼着能得到大明皇帝宠幸之后,可以加强朝鲜的安全。   李浚和兄长一样被满人掳到沈阳居住了十年之久,回到平壤后,他将这段日子视为奇耻大辱,一向主张积级扩军备战,朝鲜原先只有七百名禁军,短短数年时间扩到了七千人,为止还惹来满人责询,朝鲜上下一直以防备日本为由敷衍,事实上,朝鲜早已和日本和解,只是扩到七千人后,朝鲜的财政再也无法支撑,以七千人的兵力当然不足予从满人的统治下摆脱出来,李浚对于大明的海关政策十分感兴趣,是推动朝鲜向大明学习海关的主要大臣,只是朝鲜的保守派大臣异常强大,即使是皇帝和亲人两人同时推动,设海关之事还是受到了阻挠。   这次满人被大明击败,以李浚为首的大臣势力大涨,保守派再也不能阻止朝鲜设立海关,李浚过来,正是要考察大明海关的运作,准备回去照样做。   李世绪对于交纳税费不情不愿,更不愿意将一半货物压下来贷款抵扣税款,以李世绪的估计,一半货在大明价值至少在一万五千两银子以上,如何放心放在大明的仓库中,何况还要付出利息,只是李浚听到银行贷款之事却是非常感兴趣,撺唆着李世绪答应,虽然这次出使李世绪为主,李浚为副,不过,李浚到底是亲王,他只是郡公,李世绪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到李世绪点头答应,包宝春对一名同伴示意了一下,那名同伴马上返身下船,不一会儿,刚才下去的那名海关人员身后跟着两名身穿白衣,衣服上绣着银行两字的工作一员走了过来,查验了一下货物之后,飞快的填写一张单据,交给李世绪,道:“这位大人,只要在上面签一个字,税款就可以由我们代缴了。”   李世绪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这个单据,这是一份贷款协议,上面写的和前面包宝春所说并无两样,上面给他的是最优贷款利率,签了这张单子,意味着他至少又要多付出一百七十一两银子的利息,只是李世绪还是毫不犹豫的签了下来,对于几万两银子的货物来讲,一百多两银子的利息并不算太大,除了一点担心,倒也没有其他什么。   做好了这些,包宝春四人告辞而去,剩下的就是李世绪与户部银行之间的关系了,交办好各种手续,眼看着快要天黑,李世绪等人只得就在船上休息,从下面的小船上买来各种新鲜的鱼、肉、疏菜等生火做饭。   第二天,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李世绪才指挥码头工人将一半货物搬入大明户部银行仓库中,另一半货物则直接用大型马车拉到不远处的一个大市场出售,这个市场是在海关建立之后专门修建起来的,占地广阔,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整个市场人山人海,操着各地口音的商人在市场上大声谈价,甚至可以见到许多鼻高目深的西洋人在其中穿梭而行,李世绪等人的货物一拉过来,马上被一群商人团团围住,开口询问价钱。   事实上,李世绪带来的这些东西颇受欢迎,高丽人参本来就有名,李世绪带来的都是精品,其余毛皮、纸张、席子也是销售非常快,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李世绪的货品就销售一空,连存放在户部仓库的东西也不例外。   销售完这些东西,李世绪的心情才重新高涨起来,虽然交了一次税,可是单单半船货物已经让李世绪赚了将近二万两银子,看着十箱装得满满的银币,李世绪就忍不住笑出声,可惜那一百匹种马和四对海东青不能出手,否则至少可以再赚一万枚银币以上,只是李世绪却没有担心,将东西献给大明皇帝,大明皇帝赐下来的东西肯定会远比这些东西的价值高。   在上海将货物销售完毕后,李世绪的大船扬帆转入长江航道,两天之后,船只已到达南京,停靠在南京的码头上,对于长江而言,除了水师舰队和一般官船,商船外,大型海船是不允许进入的,外国的船只更是严禁进入,李世绪因为是使节才能破例。这条规矩也是海关建立后就立起来,当然,在海关没有建立之前,外国人的船只除了澳门、广东、福建几个地方,其他地方根本就不让停泊,自然谈不上禁不禁止进入长江。   李世绪的船只一到码头,早有礼部的官员等待在那里,将李世绪引导进入理藩院,至于李世绪带过来的贡品,也一并由理藩院接受,等李世绪一行拜见过皇帝后,会由他亲自转给皇帝。   理藩院内,安排住下来后,李浚就迫不及待的向李世绪问道:“青林公,你看大明的海关如何?”   “麟坪大君,依小臣看,简直是唯利是图,对于属国所来的贡品也要抽税,实在是丢了天朝的脸面。”李世绪回道,对于抽了数千两银子的税,李世绪还是耿耿于怀,要知道,几千两银子在朝鲜已经是一笔大数目,可以养上数百家丁一年。   “不,我不这样看,只要所有船只都一视同仁,海关的税收才能做到最大,否则若是优待了属国,那是否要优待皇亲国戚,优待了皇亲国戚,还有功勋大臣,这样下去,海关就会松驰,形同虚设,本君以前听人讲大明一年海关税收有上千万两之巨,开始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整个海关税收恐怕要远超千万两。”李浚兴奋的道,仿佛这千万两的税收是自己拥有一般。   “远超千万两。”李世绪也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他虽然也听过大明海关收入不低,只是大明一年的田赋也不过一千多万两,小小一个海关收得再多也不可能超过田赋吧,正是抱这个想法,李世绪对这个传言才半信半疑,如今李浚却说远大于千万两,李世绪怀疑的问道:“麟坪大君,是不是算错了。”   “不,青林公,你算算,单我们一艘船就收税三千多两,我们在上海半月期间,哪天不是有数艘大型海艘过来,他们的船多我们大,载的货远比我们多,这样一艘船能收多少税?一艘以万两计,数艘就是数万两,我听说还有一些西洋过来的船队,一次就是十数艘大船,这个海关只是大明一个关口而已,在南方,大明还有其他海关。”   李世绪算得呆了,这样下去,确实超过二千万两也有可能,朝鲜每年的税收还是以实物形式征收,每年全国税收加起来才一百五十余万石,不但要应付国王和众多大臣的开支,还要应付满人的需索无度,每年能拿出养军的费用不过五十余万石粮,这已经是对皇室和大臣们的俸禄紧了又紧,李世绪当然不奢望朝鲜开海也能得到这么多收入,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有了多出的一百多万两银子,朝鲜的军队立马就可以翻上二倍。   满人在朝鲜的驻军不过数百人马,可是这数百人马却象太上皇一样在朝鲜作威作福,李氏王朝虽然将禁卫军扩充到七千人,愣是不敢动手对付这数百人马,若是有数万人,就是堆也能堆死数百名满人,不需要向大明借兵,朝鲜人就可以自己动手将满人赶走,相信此时满人自顾不暇,也不会象十几年前一样侵入朝鲜,将国王后妃等人全部抓走,结果三名王子一起在沈阳作了十年人质。   李浚估算的没错,大明海关的收入在去年超过了二千万两,已经逼近崇祯时期一年总的财政收入,加上商税、盐税、田赋、户部银行所得的利润,大明去年一年的税收达到了七千余万两,以前一直作为大头的田赋收入已经排到第三,只有一千三百万余两,不但低于海关关税,而且还低于朝庭开办的户部银行利润,这也是皇帝有雄心在国内推行减租减息的原因,此时哪怕朝廷将田赋废除,过得也远比崇祯朝滋润,不过,农业始终是一个王朝稳定的基石,废除农税至少在现在还不现实。   事实上,田赋如此少的原因是因为北方残破,王福基本上将北方数省的农税全免,加上新开垦的荒地有五年免税期,随着北方和开垦的荒地收税逐渐恢复,朝廷的田赋收入会增长至三千万两银子以上才是正常。   收入越多,朝庭花钱本领自然也见涨,北方数省的收复不但暂时不能为朝廷提供税收。反而要投入巨资恢复原先因战事破坏的各种设施,伤残的战士抚恤、为了防止官员们贪污,官员的薪俸增加了数倍,要将田赋废除,绝对不可能。   李世绪算得一下子狂热起来:“麟坪大君,只要一回去,你我联手,马上向王上奏请建立海关,不过,现在进入平壤的商船多是从天朝而来,若是收税会不会惹怒天朝?”最后一句,李世绪又不无忧虑的道。   李浚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如今能到朝鲜交易的商船,八成以上都是中原过去的商船,另外二成则是本国和日本商人,若只向这二成商人征税毫无意义,他们只会因为变得无利可图而不再出海,可若是对中原过去的商船也征税,大明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青林公放心,本君想,大明海关既然能做到一视同仁,我们也必定要一视同仁,朝鲜与大明世代友好,我们一向执礼甚恭,大明皇帝善代朝鲜,这次知道我们的难处,必定会同意我们的要求,大明十税一,我们可以二十税一,以示对天朝的尊从。”   李世绪想了想,才重新乐观起来:“麟坪大君考虑周全,小臣佩服,何况还有小臣的两个女儿进入宫中,若能够得到大明皇帝宠爱,朝鲜必定无忧。”   李浚的眉头也重新舒展起来,显然对于李世绪的双胞胎女儿有绝对的信心,这两姐妹不但美丽,而且十分聪明,精于烹调各种药膳,又让李世绪从小精心培养,有各种服侍男人的手段,李淏都曾经动过心思将这两人招入宫中,只是传入多尔衮口中后,多尔衮派人索要才作罢。   就在李世绪和李浚两人谈论雄心勃勃的计划时,大明君臣也在谈论过来的朝鲜使臣,从崇祯十七年以来,各个属国就断绝了对大明的朝贡,同永乐年间一样,不得不说,朝鲜又一次又走在前面,成为第一个前来进贡的属国。   从大明太祖以来,朝鲜就一直对大明恭恭敬敬,每一年都进京朝贡,国王更替,都要请大明皇帝册封,可以说没有一个属国做到了如此地步,虽然从“丙子虏乱。”后,朝鲜断绝了大明的进贡,不过,此举倒也怪不得朝鲜,毕竟国王后妃都成为了别人的俘虏,后来国王虽然释放,只是三名王子作为人质被带到了沈阳,境内又驻扎了一支满人的兵马,这种情况下,朝鲜不可以还保持与大明的朝贡关系,如今满人一败,马上就派遣使臣前来,可以说做到了最好。   钱谦益、史可法等人都主张对朝鲜使臣给予隆重接待,毕竟这是数年来属国的第一次进贡,在士大夫眼中,四夷宾服甚至比战场上的一场胜利重要的多,一旦外夷来朝,就是了不起的盛事,何况又是大明崛起后的第一次,务必要圆满才行,先选好良辰吉日,再黄土铺地,发动京城百姓于道路两旁迎接,再宣召朝鲜使臣入宫,给予朝鲜的回赐必须丰厚,即使是朝鲜有一些过份的要求也可以答应,如此方才完美。   只是王福来自后世,对于后世的韩国一方面极力去中国化,一方面又抢注中国的各种文化遗产,把中国古代的各种发明甚至是名人当作是韩国所有颇为不满,如今也不可避免的将情绪迂怒到即将到来的朝鲜使臣身上,见到各人商讨的热列,将之当成前所末有的盛事,忍不住打断各人,道:“各位爱卿,小小朝鲜,即来之,朕依礼召见回赐就是,何必弄得如此麻烦,至于朝鲜来使有什么想法,等朕召见过后再行商榷。”   众人顿时一愣,明显感到皇帝的不满,刚才高涨的情绪顿时冷劫下来,不由面面相觑,眼下皇上刚刚大胜而归,朝廷的赋税节节升高,如今又有属国来贡,正可谓事事顺畅,实不知皇帝的不满从何而来。   “皇上,朝鲜一向对大明恭敬,又是第一个来朝的属国,若不隆重相迎,又如何能彰显我天朝泱泱大国的气度?”钱谦益小心回道。   “何谓泱泱大国气度?朕以为,能使本国子民安居乐业,百姓吃得饱,穿得暧,方是大国气度,至于如炀帝者,为了诱使蕃商来朝,不但命令本国店铺让蕃商免费吃住,将丝绸挂于树梢充其富,非但不是泱泱大国气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皇帝如此一说,众人顿时不敢言语,如是再劝皇上对朝鲜使臣隆重相迎,岂不是等于劝皇帝当炀帝。   “皇上教训的是,皇上事事以百姓为念,实在是千古楷模。”钱谦益态度一变,拍着马屁道。   钱谦益如此一说,史可法、瞿式耜两人更是尴尬,也只好苦笑道:“皇上圣明,臣等不及。”   马士英刚才一直没有发言,自从史可法进京后,马士英明显比以前谨慎了许多,他从没有想过皇帝会突然把史可法从扬州调入朝中,帝王心术,果然是深不可测,如今内阁五人全部补齐,马士英这个首府位置随时可能被人取代,使得他几乎也事事要仰仗皇帝之意。   “皇上英明。”马士英的话一落,等于为这次如何接待朝鲜使臣一捶定音。   “各位爱卿,如果没有其他事,告退吧。”王福平淡的道。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这一句,各人鱼贯而出,等到各个大臣都已离去,王福才喃喃自语:“哼,又是好马,又是猎鹰,又是美人,朝鲜人如此大方,这次看来所图非小,这些大臣,竟然在对方还没有说出来意之前就先议论可以答应,实在是让人无语。”   说完,王福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于士大夫厚待外夷的心态实在是不能理解。 第348章 接见   李浚和李世绪两人在理藩院住了五天后,才等到了王福的接见,这期间,两人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见到大明皇帝,呈上礼物后将自己的要求说出来,不过,在大明皇帝没有发出召令之前,他们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在没有拜见皇帝之前,朝鲜人的表现足可以称得上典范,即不拜见大明重臣,也不上街游玩,一直待在理藩院,几乎是足不出户。   连王福接到理藩院官员对朝鲜使团行踪的报告,对这些朝鲜人也产生了一丝好感,这个时候的朝鲜对于大明王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当然,这也在于大明王朝对朝鲜并无所求。在明初,朱元璋就列出十五个不征之国,其中将朝鲜列在第一位,而日本列在第二。   若说进攻日本有大海阻挡,又有蒙元两次失败的教训,朱元璋将日本列为不征之国很好理解的话,将朝鲜列为不征之国,不但是因为朝鲜一直以来的恭敬,更是朱元璋压根就看不上朝鲜。   在列出十五个不征之国后,朱元璋还有一段话,道:“海外蛮夷之国,有为患中国者,不可不讨;不为中国患者,不可辄自兴兵。古人有言,地广非久安之计,民劳乃易乱之源。如隋炀帝妄兴师旅,征讨琉球,杀害夷人,焚其宫室,俘虏男女数千人。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徒慕虚名,自弊中土,载诸史册为后世讥。朕以诸蛮夷小国,阻山越海,僻在一隅,彼不为中国患者,朕决不伐之。惟西北胡戎,世为中国患,不可不谨备之耳。”   这里,无疑也是把朝鲜等同于海外蛮夷之国,阻山越海,僻在一隅,彼不为中国患者。打下来反而导致民劳成易乱之源,所以不征,不过,若是朱元璋知道后世数百年,朝鲜分裂成两半,一半极力抢夺中国的各种文化遗产,还对中国的领土生出窥视之心,为了割裂与中国的联系,不惜修改历史。一半虽然受到中国扶持,却是翻脸不认,将中国人为保护其领土作出的牺牲极力淡化甚至抹黑,不知朱元璋会不会仍然认为主朝鲜不为中国患。   大明王朝不但对朝鲜无所求,非但如此,与大明的交往中,朝鲜还可以得到极大的好处,万历年间更是出兵解了朝鲜灭国之危,这让朝鲜上下对于明朝感激涕淋,崇祯身死的消息传来,虽然朝鲜已经成为满人的属国,仍然举国致哀。   “小使李世绪、李浚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金銮殿内,两名朝鲜使臣一进大殿,就对王福大礼参拜起来,从李成桂立国以来,朝鲜国王从来没有称帝,只有到最后清王朝没落的几年里,朝鲜高宗才开始称帝,并将上面国王一律追封为皇帝,此时使臣对于大明皇帝称吾皇,无疑是朝鲜人与大明拉近关系的手段。   尽管王福对后世的朝鲜人映像极为不好,不过,眼前对方礼数周到,王福倒是没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口中平静的道:“免礼吧。”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又是一番大礼参拜,这才起身。由李世绪道:“皇上,这是敝国国书和恭贺皇上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的礼单,小国国力有限,小小礼物,还望皇上万勿介意。”说完,将随身带着的木盒高高举起。   王福点了点头:“呈上来吧。”   “是,奴婢遵旨。”田成应了一声,走下台阶,将木盒接过,查看了一下才将木盒呈到皇帝手中。   王福接过木盒,先将朝鲜的国书取起翻看了一下,朝鲜人的国书写得极为谦卑,先是解释了一余年没能朝贡的原因,又是痛表了一番对大明的忠诚,末尾才提到向大明借兵,希望大明能够帮助朝鲜从满人统治下摆脱出来。   将国书看完,把盒子推到一边,对于那份礼单皇帝却瞄也没有瞄一眼,这让偷偷观察皇帝的李浚和李世绪两人失望不已,这次他们送出远胜于以往朝贡的礼品,结果大明皇帝看也不看,无疑有一种献宝后,对方却当成没看见的样子,这让两人极为郁闷。   “你们要借兵对付胡虏?”   听到皇帝的问道,两旁的大臣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之色,毕竟有万历年间的旧例在,朝鲜要向大明借兵也不是什么难猜之事,文臣默默思索此举的利弊,不少武将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向皇帝请求出征。   李世绪连忙回道:“禀皇上,胡虏以武力强迫敝国为属,需索无度,使敝国上下如处水深火热之处,又迫使太子和两位大君为质十年,敝国虽然为胡虏之属,只是与胡虏之仇不共戴天,只是敝国国小力弱,无力独自驱除胡虏,听闻皇上大胜胡虏后,敝国上下都欣喜若狂,皇上仁慈,必会派兵解救敝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王福听得眉头轻皱,李浚一直在观察皇帝的表情,见到皇帝脸上有不愉之色,心中不由七上八下起来。   “不知贵国需要借兵多少?”   李世绪一直低着头说话,没有看到皇帝的脸色,听到皇帝问话,以为大明皇帝有答应之意,连忙道:“回皇上,如今朝鲜所驻满人只有五百人,如果皇上能派数千人足予。”   王福摇了摇头:“数千人太少,如今满人仍有上万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贵使想必也听说过,若是出兵数千,实难保胜利。”   李世绪和李浚两人都听得一愣,大明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要出动更多的军队,这当然更合他们之意,李世绪连忙道:“皇上英明,小使考虑不周,不知皇上要出兵多少?”   “不是朕要出兵多少,而是对付满人要用多少兵马,朕以为,非二万人不可。”   李世绪和李浚两人听得大喜:“小使感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慢,两位贵使暂慢感谢。”王福抬了抬手,制止了两人的继续磕头:“朕可并没有答应出兵。”   “那皇上之意……”两人顿时糊涂起来,刚才皇帝主动由数千兵马提升到二万,怎么又说没有答应,心情也由刚才的狂喜中跌落。   “朕说要替贵国驱除满人,至少要动两万人马,可是眼下大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耗资千万,国库早已经空虚,若要出兵,却是力有末逮,这样吧,贵国暂且忍耐数年,最多三年,大明休养生息完毕,再出兵不迟。”   兵肯定是要派的,没有朝鲜的请求,王福也说不定会主动向朝鲜提出要求,毕竟若是从朝鲜出兵的话,对于扫平满洲,追剿残余的满人,可以省时省力不少,不过,眼下朝鲜人还在满人的统治下,既然朝鲜派出使臣前来请求,王福打定主意不能白白出力。   万历年间,为了抵挡日本人对朝鲜的侵略,出兵数十万进入朝鲜,事后,大军撤回,虽然收到朝鲜上下的一片感谢,只是将国库耗尽,却没有实质的好处,实在得不偿失。后世那场战事,出力的是中国人,为此更是死伤数十万人,只是一撤军,对方就将亲中国人员清除,全面倒向苏联,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若是没有来大明看到海关之前,对于皇帝这番话,两人肯定会相信无疑,只是光是一个海关收入超过了千万两白银之多,虽然大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若是连二万兵力也无法出动,他们肯定不信,只是皇帝如此说,他们却不能够反驳。   休养几年再出兵,这绝对不行,在满人的统治下多一年,朝鲜就要多受一年压榨,再说他们前来大明朝贡之事总有一日会传到满人耳中,一旦让满人知道此事,不知满人又会有如何反应,两人对视了一眼,李浚一咬牙,连忙道:“禀皇上,既然是为了敝国出兵,敝国自然愿意承担两万大军的一切费用。”   “这……”王福仿佛迟疑了一下才道:“虽然如此,只是二万大军每日所费颇巨,朕担心朝鲜无力负担,若是如此,反而不美,不如暂待数年。”   两人唯恐皇帝反悔,李浚连忙道:“皇上放心,敝国虽小,可是供应两万大军所需,还可以免强应承,只是小使还有一件事向皇上请求,请皇上务必答应。”   听到两人答应负担两万大军的费用,王福心中大爽,道:“贵使请讲。”   两万大军,全部派羽林卫前往,光是每月军饷就是十几万两,加上吃穿用度,各种军械损耗,一月费用不下二十五万两,一年就是三百万两,真不知朝鲜能支付得起几个月,到时自然可以迫使朝鲜作出更大的让步。   李浚自然不知大明的军队会如此昂贵,他沉浸于另一个想法中,只要朝鲜开海,想必可以支付两万明军的费用,如此一来,可谓是一石两鸟,激昂的道:“小使请求皇上允许敝国仿大明例,在平壤设立海关,还望皇上允许。” 第349章 讨价还价   朝鲜人想建海关?王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讶然的望着下面的李世绪和李浚两人,心中迅速盘算朝鲜人建海关的利弊,海关对于一个国家的作用无庸致疑,不但可以增加国家的收入,而且可以利用关税控制进出的物资,随着海关的建立,相应的必定会发展出一支水师,朝鲜的实力随之也会有一定的增强。   当然,朝鲜实力增强对于大明并不一定就是坏事,一个贫穷落后封闭的朝鲜,虽然不会对大明构成威胁,可是同样不会给大明带来任何好处,相反,眼下大明虽然对朝鲜毫无所求,只是等到以后大明商品发展到一定时期,一个军事弱小,但相对富裕的属国,无疑是绝佳的商品倾销地。   这些念头在王福脑海中转了数下,已经有了决定,缓缓的道:“贵国要效仿大明设立海关,这是好事,朕当然不会反对,只是海关牵涉甚广,不但要修建码头、仓库,最好还要有银行支撑,关员必须对各种商品的价格了如指掌,才能不至于高征,使得商人无利可图,也不至少低征,让税收流失,不知贵国可使可有精通海关的人选?”   “多谢皇上。”皇帝前面的话让两人大喜,只是后面一句又难倒了两人,朝鲜从来没有开设过海关,又哪来精通海关的人选,对于银行更是不了解,想起自己在上海时的情景,心中知道大明皇帝说的不假,若是由不熟悉的人去搞,这个海关说不定一年半载也搞不起来。   李浚还打着用海关关税来支付大明派遣大军的费用,海关当然是越快建立起来越好。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又不好开口,犹豫再三李浚还是一咬牙道:“皇上,敝国确无精通海关的人才,还请皇上能对敝国支援数人,敝国上下感激不尽。”   “也罢,这样吧,朕安排一支熟悉海关运作流程的官员跟随两位使者回去,同时大明户部银行也将在贵国开设分部,牵涉到银行这一部分,贵国都可以交给大明户部银行处理,不知两位贵使意下如何?”王福笑盈盈的道。   “小使谢过皇上,皇上此举,对敝国实在如同再造,敝国愿世世代代,永久臣服大明。”听到王福的话,两人感激的差点要热泪盈眶,浑不知道此举等于把朝鲜的金融、海关两项交付到了大明手里。   看到两人感激的表情,王福心中大悦,对于朝鲜的恶感也消减了许多,其实想想,朝鲜这样的小国,天然要找强国依附,若不是以后的满清不争气,朝鲜也不可能独立,更不可能不时蹦哒一下来恶心中国,有大明作依靠,也是朝鲜的运气,否则早被灭了。   回到居处后,两人都是一脸兴奋,可以说这次来大明,不但达到了目的,还超出了预期,想到大明军队踏上朝鲜领土后,朝鲜就可以从满人统治下摆脱出来,有了大明帮助,建立海关完全轻而易举,朝鲜以后必定会走上一条强盛之路。   正当两人兴奋间,一名随从来报:“两位大人,大明户部侍郎和户部银行掌柜来访。”   “快请。”李浚连忙道,同时两人也连忙起身相迎。   两人刚出来,就望见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和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并排走了过来,老者身着官服,正是三品文官官衔,那名年轻人也是一身官服,李浚和李世绪两人连忙先行行礼:“小使拜见两位天朝上官。”   “贵使免礼,老夫解学龙,仍是大明户部侍郎,这位是贺荣华,仍是大明户部银行京城的大掌柜,在户部亦兼任郎中之职。”老者抚须微笑道。   此时的户部银行毫无疑问完全是一个官办的机构,每一级别的人员也有相应的朝廷官职,如户部银行第一任行长樊跃现在在朝中的官职就是户部侍郎,其实他这个银行行长的位置远比一般的户部侍郎要重要,只是樊跃最看重的恐怕还是户部侍郎的头衔,贺荣华作为户部银行在京城的大掌柜,挂一个户部郎中衔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王福当然知道后世官办机构的种种敝端,只有户部银行是一个完全的垄断机构,又处于新兴阶段,现在正处于迅猛发展的时候,敝病完全没有显露出来,再说,不管有什么敝病,户部银行也只能官办,不可能交给民间。   “原来是解大人和贺大人,小使久仰,里面请。”李世绪和李浚更是恭敬,解学龙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历任太子太保、都察院副都御史、江西巡抚,曾因反对魏忠贤专权而名扬天下,两人说久仰,倒不是客气,对于贺荣华,当然就是附带。   “请。”解学龙也拱了拱手,四人一起来到厅中,由四名朝鲜使女端上茶,每人都轻缀了几口后,解学龙才开口道:“两位尊使,皇上已经决定一月后出兵,到时我朝水师战舰可以一次性运送二万大军及所需物资到达平壤,皇上考虑到朝鲜力弱,先期出征的费用就由大明承担,只是到达平壤之后,一切还请贵国作好准备。”   “小使谢过皇上宏恩。”两人连忙站起来,向大明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李世绪才道:“解大人放心,俗话说,兵马未动,粮食先行,这点小使和麟坪大君都懂,今天本使就会发出快信给王上,天朝大军到达平壤后,小使保证能让天朝大军供应不缺。”   解学龙有点同情的看着眼前两名朝鲜人,让大军供应不缺,他们还以为现在大明的军队还象十年前叫花子军队不成,一点米面,窝头就可能打发。   “两位贵使不必答应这么快,还是先看过清单再说,若是无力供应,皇上可代为另想主意,否则若是到时大军因为粮饷短缺哗变,大明与贵国都要同受损失。”说完,解学龙将一名清单交了过去。   李世绪接过清单,只是瞄了一眼,手忍不住抖起来,忍不住惊呼道:“这么多?”   看到李世绪的样子,李浚知道有所不妥,连忙从李世绪手中接过单子,看得也是目瞪口呆,半响回不过神来。大米、豆类、草料每日所需和他们猜想的差不多,只是除了这些,他们还要给大军每日供应肥猪百头、鲜鱼二万斤、肥羊一千头、蔬菜数万斤、其中特别指明,若是猪羊有缺,用鸡鸭等补上亦可,若照这样供应,不出一个月,平壤城中的肥猪、肥羊、鸡鸭就非绝迹不可,朝鲜哪拿得出来,尤其是后面的军饷,每月更是高达十六万五千余两,各类弹药预计损耗五万余两,两者加起来超过二十二万两,相比来说,那些物资反倒是小头,虽然多,数万两也足够。   “怎么,可有问题?”解学龙问道。   李世绪和李浚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很想说没有问题,只是知道,若是短时间支应数月还可以勉强办到,若是大军在朝鲜待上一年,即使是把王宫的家底都拿出来也支付不起,虽然有海关这笔收入指望,只是眼下海关还没有成立,两人心中没底,谁知道海关每月到底能收到多少银子。   “这……这天朝大军所费巨大,敝国实在无力负担,是否可以让皇上酌情减少一些军队。”李世绪不好意思的道,说完这句,李世绪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大殿上,自己与麟坪大君承诺了二万大军的一切军需,如今又要大明削减军队,万一这两名官员大怒挥袖而去就遭了。   李世绪甚至想过大明是不是故意夸大军费开支来压榨朝鲜,只是心中马上否决,大明皇帝一直对朝鲜友好,不可能如此对朝鲜,何况天朝一向以仁义箸称,岂会作出如此下作之事,白白损坏自己的名声。   解学龙并没有如李世绪那样想的大怒,更没有挥袖而去,仿佛早已知道的问道:“那贵使以为要缩减多少军队?”   要缩减多少军队,这一下又把李世绪和李浚两人难住了,原先两人提出只借数千人马,可是皇帝拒绝了,再减也不可能减到万人以下,即使是负担一支万人队,两人依然嫌重。   见到两人为难,解学龙道:“两位使者其实不必担心军费负担不起,眼前就有一人能解决两位的困难。”   “谁?”李世绪茫然的问道。   “自然是这位贺郎中,两位不是忘了贺大人是做什么的。”   经过这一提示,李世绪和李浚两人都不是笨蛋,马上就想到了解学龙话中之意,李世绪试探着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敝国向天朝银行贷款?”   解学龙点了点头:“正是,否则贺大人就不用跟过来了。”   “可是敝国每年收入有限,恐怕无力偿还。”李世绪道,向天朝借钱,这倒不丢面子,只是借钱要还,而且还有利息,若是借上数百万两银子,即使赶跑了满人,朝鲜也要被背负的沉重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两位贵使莫非忘了另一条财源,贵国可以用海关作抵押,也用海关税支付欠款,等到还清债务,再将海关赎回又何妨?” 第350章 掌控   海关?李浚和李世绪两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没有经历过后世列强加在满清头上的各种抵押贷款,非但海关收入可以抵押,就是盐税、矿山、路权等等无一不可抵押,一时转不弯来,李浚迟疑了一下才道:“解大人,敝国海关尚没有成立,能收多少税银并不知晓,若是海关税入不足,又如何是好?”   贺荣华在旁边接过话道:“贵使放心,若海关税入不足,大明是天朝上国,也绝无为难属国之心,完全可以相商一个期限,到期若是贵国还末偿还完毕,天朝可以将债务一次性减免,把海关税入还给贵国。”   听起来不错,只是海关刚立起来就要抵押出来,李浚想想还是有一点不是滋味,他还指望着海关的收入能够为朝鲜训练出一支强军来,有给大明二万大军的军费,恐怕足可以训练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只是时间不等人,眼下将禁军扩张成七千人已经惹得满人过来询问,难道满人会让朝鲜在眼此底下训练出十万人来?   “解大人、贺大人,此事重大,可否容小使商议一下才说。”李浚最终还是无法一下子拿定主意。   贺荣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只是解学龙依然微笑着道:“好说,好说,大军出发还有一月时间,不过,除去前期准备,并无多少空闲,还请两位使者尽快作出决定,明日本官与贺大人会再来一次。”   说完,解学龙已经起身,贺荣华只得也跟着,李浚、李世绪两人脸上一幅歉意,连忙起身相送。   出了大门,贺荣华忍不住埋怨道:“解大人,皇上还等着你我回话,为何要答应朝鲜使臣延迟一日?”   在贺荣华看来,除非朝鲜人不需要大明军队,否则此事非答应不可,让朝鲜人多耽搁一天毫无意义,解学龙自然不作如此想,正因为朝鲜人别无选择,他才不欲逼得太紧,惹起朝鲜人的反感。   “贺大人何必心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皇上若是问起,本官自然会向皇上解说。”   解学龙虽然不是贺荣华的直接上司,不过,到底官职比贺荣华大数级,听解学龙如此说,贺荣华自然不好再抱怨。   果然,第二天,当解学龙和贺荣华两人再去时,李浚和李世绪两人脸上虽然有一些不豫之色,还是答应了大明的条件,对于李浚和李世绪两人而言,能够用还末成立的海关税收换取大明的出兵,无疑还是合算,虽然海关暂时没有收入,不过,只要能减去每年被满人勒索的大笔物资,足可以让朝鲜喘上一大口气。   签订完与大明所有协议,李世绪、李浚两人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大明的条件太宽松了,海关的收入大明愿意只拿一半还债,其余一半交给朝鲜自行处理,只是还债的期限有点长,五十年期限。   只是相对于大明贷出来的款项,这五十年期限也是合乎情理,大明愿意一次性拿出五百万两白银贷给朝鲜,有了这五百万两白银,足够支付明军两年的驻军费用,两年后,不管大明有没有再驻军,大明户部银行都会再提供五百万两银贷款给朝鲜。   一千万两白银,足可以让朝鲜君臣听得晕头转向,虽然大部分要用来支付给大明军队作为军饷,可是其中有三成会交由朝鲜朝廷,由朝鲜代买军队所需的各种物资,三成是三百万两,这三百万两至少可以扣下一半,若是二年内大明将军队召回,那么朝鲜更是可以得到六百多万两白银的收入,再加上一半的海关收入,朝鲜以后的日子总算可以不用过得紧巴巴了。   有了这笔可以预见的收入,李浚和李世绪都相信,国王必定不会怪罪自己擅作主张。   “回皇上,朝鲜与大明的协议已经签订。”协议一签订,贺荣华兴冲冲的到皇宫向皇帝禀报。他虽然不明白大明完全掌控朝鲜海关五十年的意义,可是作为户部银行的大掌柜,单是这分协议的收益足可以让他笑得合不拢嘴,以朝鲜的关税一年最低一百万两计算,每年户部银行可以收回五十万两,二十年就可以把本金收回,以后的三十年都是纯利。   当然,这个利息与民间的借贷相比不算高,否则两名朝鲜使臣也不可能轻易同意,只是胜在稳定,朝鲜海关的税收一百万两只是保守估计,若是更多,户部银行的收益会更大。   王福微微颔首:“辛苦爱卿了,两位使臣的态度如何?”   “回皇上,两位使臣都非常高兴,他们都感谢皇上对属国的厚待。”   “那就好,关于户部银行在朝鲜所开分行之事,还请爱卿尽快落实。”   “微臣遵旨,再过二日,微臣就会带人启程,微臣向皇上保证,三月之内,平壤的户部银行将会开业。”贺荣华连忙道。   “好,朕等爱卿的好消息,朕泛了,爱卿告退吧。”王福突然有些意气懒散的道。   “是,微臣告退。”贺荣华低头徐徐退出大殿,对于皇帝后面的口气有点不解,不过,一出大殿,马上就振作起了精神,再过几日,他就要出发前往朝鲜,从此完全独撑一面。   贺荣华从户部银行成立起时就加入,亲眼看着户部银行如何在短短数年间就发展成一个宠然大物,除了他这样的内部上层人员,连朝中首辅大臣都难予看到户部银行真正力量,可以说,凭着户部银行现在的财富,只要打一个喷嚏,整个大明就要抖上数抖,不过,户部银行真正的掌控者是皇上,皇上不会允许户部银行随便打喷嚏。   只是朝鲜不同,一旦户部银行在朝鲜扎下根,不出数年,就可以象国内一样,将朝鲜人大部分财富掌握在手中,掌控一个国家的财富,难怪贺荣华想想就会觉得兴奋。   海关,银行都落入大明手中,加上朝鲜数百年来对大明的恭敬,若是后世子孙还能让朝鲜脱离撑控,那只能说后世子孙太无能,凭着多出来的数百年知识,欺负一个朝鲜小国,实在是有些无趣啊,看到贺荣华出去,王福不由有些闷闷的想道。 第351章 后宫   感叹了几下,王福从桌上拿起一个巨大的卷轴,将卷轴打开,这是一幅大明与周边形式图,这幅图还是明初时所制,大明开国二百多年,除了一位成祖皇帝,基本上没有增加过什么国土,反倒是北方边境常常受到蒙古人的侵扰。   明初时,为了稳定天下,朱元璋一口气发布了十五个不征之国,除了朝鲜、日本外,还包括大小琉球、安南、占城、真腊、暹罗、苏门答腊、瓜哇、湓亨、白花、三佛齐、渤尼、西洋顼理(印度),基本上包括了大明周边所有国家。   在朱元璋看来,大明周边之地都是蛮夷之地,得之无用,徒耗粮饷,所有的膏腴之地他都打下来了,后世子孙能够守住他打来的地方就可以了,殊不知,大明虽然得天独厚,天大之大,大明连其中一成地方都没有占到,他一口气将周边十五个国家列为不征之国,固然可以稳定周边形式,却使得后世子孙彻底失去了进取心。   幸好,自己来了,为后世子孙计,大明必须扩张出去,现在正是最好的扩张之际,北美大陆还归印第安人所有,澳大利亚一片荒凉,北面广大的西伯利亚虽然活动着哥萨克骑兵,可是他们的力量还很弱小。   王福的手指在周边一个个国家点过,随即摇了摇头,这些国家的实力相对于大明来说非常弱,却不可小瞧,朱元璋说的不错,地广非久安之计,有为患中国者,不可不讨;不为中国患者,不可辄自兴兵,相比于攻占这些国家,不如先抢夺一些无主之地。   最终王福的手指停在一块空白处,这块地方还在苏门答腊的南方,若是后世稍有地图知识的人就会明白,这里正是澳大利亚,可是现在这个地方还是空白一片,在王福的记忆中,这块大陆除了土箸居民们,还没有哪一个西方的殖民者踏上过,当然,既使有西方殖民者先踏上这块领土,王福也不介意使用武力驱逐,想起后世中国进口的铁矿,王福就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将这块大陆错过。   “你是不是很得意?”一个突兀声音在皇帝的耳边响起。   听到这个突然响起来的声音,皇帝脸上却没有意外之色,甚至没有回身,只是懒洋洋的回道:“你说朕得意什么?”   “朝鲜,亏两名朝鲜使臣还认为大明是天朝上国,可以为属国主持公道,眼巴巴的过来向大明求救,你却让朝鲜签订和殖民地无两样的条约,不但控制了一国的金融,而且还要控制别人海关五十年。”   “一个朝鲜而已,朕又有什么得意?不过,这样不好吗?别忘了,你是中国人。”   后面的人一窒,顿时默默无言,王福将身体转了过来,他的面前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素服打扮,脸上显出一丝憔悴,因为削瘦的缘故,下巴显得有一点尖,眼睛很大,脸色和衣服一样白。   这名少女正是范玉儿,一月之前,范家数百口男丁全部被斩首,女眷除了范玉儿外,全部被贬为官妓,范家家主范永斗、范永康兄弟两人更是和吴三桂一起被处于剐刑,引得整个南京万人空巷,范氏一家和吴三桂一样,在大明可谓是臭不可闻。   只是这个范玉儿却被皇帝赦免,收入宫中,当然,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知情的大臣也仅以为皇帝看中了范玉儿的美色,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直到现在,皇帝连碰也没有碰范玉儿一下,只是偶尔说说话而已。   一开始,范玉儿每次与皇帝见面都苦苦求情,希望皇帝能赦免范家数百口的性命,无奈皇帝心如铁石,一旦范玉儿求情,马上离开,范家全家被斩后,范玉儿这才停止了求情,并没有寻死觅活,只是每次见到皇帝都不免剌上几句。   若是一般人这么每次剌个几句,皇帝早就下令处罚了,对于范玉儿的讽刺,皇帝却毫不在意,毕竟范玉儿是了解自己最大秘密之人。   “范玉儿,你还在怨恨朕?”   范玉儿的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哼,换了别人杀了你的全部亲人,你会不会恨他,若非我没有能力,早已经替家人报仇了,你若是怕了,就把我也杀了吧。”   王福摇了摇头:“你明知朕不会杀你,这样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当然,如果你自己不愿活,找一根白绫自尽,朕不会叫人拦阻。”   “你……”范玉儿脸上涌现出一丝恼怒之色,同时又是无奈,同为穿越者,对方却是皇帝的身份,即使是自己全家被眼前此人所杀,要报仇却是毫无希望,哪怕是自己现在的命运也掌握在他手中,若是对方一翻脸,自己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其实你该感谢朕才对。”   皇帝此话一出,范玉儿脸上顿时一片狐疑之色,盯着皇帝的脸,眼中怒火又起,若不是想到眼前之人是皇帝的身份,恐怕范玉儿会忍不住扑过去撕打一翻。   “你先别发火,且听朕道来,范家数百口被斩,仍是范家罪有应得,并非朕故意找错,单凭这一点,你就无法怪到朕头上,若非朕对你特赦,你现在已经成为秦淮河上人尽可夫的妓女。”   听到成为人尽可夫的妓女时,饶是范玉儿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只是她马上反应过来,道:“就算有罪,范家那些未成年的男丁和婴儿又有何罪,你为何不能网开一面?”   皇帝双手摊了一摊,道:“你说的不错,以后世的眼光来看,那些末成年的男丁并没有多大罪,但是他们一生下来就享受了范家带给他们荣华富贵的生活,这种荣华富贵的生活从哪里来,当然是从范家与满人走私当中而来,他们既然得到了范家从走私生意当中的好处,就不能说他们没有罪,所谓一荣皆荣,一损即损,大明所定的律法并非无道理可言,朕身为皇帝,自当维护大明法纪,又岂能事事网开一面?”   范玉儿被说得哑口无言,只是心中却总不甘,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王福不欲再与范玉儿斗嘴,啪了啪手,八人应声而入,其中四名为内侍,四人中年宫女,一起向皇帝行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把范姑娘带回紫月宫。”   “是。”八人应了一声,来到范玉儿身旁,其中一名年龄最大的宫女道:“范姑娘,皇上有旨,回宫吧。”   皇帝眼下只有二名后妃,可谓后宫空虚,后宫中许多院子都是空着,紫月宫是范玉儿住进去之后才新近命名,范玉儿住进宫中后,开始宫中上下以为马上就会有一位娘娘,对范玉儿都尽心巴结,后来却发现好象不是那么回事,皇帝从没有在紫月宫过夜,甚至没有命令,禁止范玉儿迈出紫月宫大门,只是若说皇帝对这位新进宫的女子不喜欢,偏偏白天处理国事时都让这个范姑娘陪同,这可是对其余两名贵妃都没有的恩义。   这让宫中内侍和宫女都有点迷惑不解,这个范玉儿到底受不受宠,只能小心中加上恭敬的侍候着。   听到宫女的话,范玉儿忍不住再次哼了一声,挥动了一下衣袖扭头就走,这让几名内侍和宫女为之捏了一把汗,担心的看了看皇帝,见皇帝脸上没有怒色才连忙跟了出去。   看到范玉儿身影消失,王福才微微一笑,不知为何,与范玉儿斗过几句后,他总觉得心中会特别轻松,不由自嘲的想,自己这算不算犯贱?   “皇上,接下来要去哪里。”出了刚才议事的大殿,内侍田成等人连忙拥了上来问道,在几人后面,还一直抬着一抬御轿,防止皇帝走路累了坐上休息。   王福想了想,道:“去重华宫罢。”   田成会意的点了点头,重华宫是皇贵妃叶五香的住处,虽然皇上口头说更喜欢解忧公主,实际上随着时间推移,从到重华宫和毓庆宫的次数就可以得知,皇上到底还是对皇子更重视一些,这也难怪,毕竟皇上这几年只有唯一一个皇子。从这里到重华宫有一点远,田成向后招了招手,几名抬着肩轿的内待连忙快步来到皇帝身边,停下肩轿道:“请皇上上轿。”   王福看了看身边的轿子,摇了摇头:“不用了,朕走路就成了。”相比于征战,皇宫中的日子实在是悠闲,如果王福愿意,可是整天脚不沾尘,不过,若真是如此,王福好不容易瘦下不少的身体又要肥胖起来。   “是。”听到皇帝的话,几名抬轿的内侍连忙退下,只是紧跟在皇帝后面,防止皇帝突然之间会想到乘轿。   穿过数重宫殿,王福才来到重华宫的大门,刚进重华宫,一个黑影向王福撞来,后面的内侍吓了一大跳,大声喝斥起来。   “大胆。”   “什么人敢冲撞圣驾?”   那名黑影听得一惊,连忙停住脚步,只是由于收得太急,站不住脚,一下子就向地面倒下,若是摔到地上,必定会是重重的一跤,王福已经看得清楚,这个黑影正是叶五香身边的青娥,伸手一拉,却将青娥的身体拉到了自己怀中,只觉得胸前柔绵绵一片。   王福定眼一看,却是青娥半个身体已经扑进自己怀里,鼓鼓的胸脯正贴在自己胸前,难怪有种绵软的感觉。   感到自己被皇帝抱住,青娥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挣扎起来,脱离了皇帝的怀抱,急匆匆的跪下道:“奴婢不知皇上驾临,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几名内侍刚才惊出一身冷汗,若是皇上擦破了一点皮,他们这些人不知会受到什么惩罚,如今见到一名女子跪在地上,正在发火,田成看到皇帝的脸色,连忙低声道:“不得胡说,看皇上如何处理。”   几名内侍也连忙看了看皇帝的脸,见皇帝脸上一片笑意,顿时将刚才要喝斥的话吞了下去,重新退到后面。   王福正在感受那种绵软的滋味,没想到青娥这么快挣脱开来,心中稍觉遗憾,看到青娥跪在地上,抬了抬手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眼前的青娥已经二十岁了,依然是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口,只是身材和数年前的青涩想比明显丰满了许多,跪在地上,酥胸茁立,王福脑海中不由闪现出第一次见到青娥时的情景,那时的她站在桃树下,怀中抱着一大束桃花,娇嫩的桃花姹紫嫣红,与她俏丽的脸宠交相辉映。   王福都不知道为什么过去那么久,此时自己突然之间会想起来,只能说,当时这个小宫女给自己的映像太深刻了,想起刚才的手感,王福脸上浮现出一种玩味的笑意,当时的小宫女现在一点都不小了,仿佛已是一颗成熟的随时可以采摘的水果。   “是,多谢皇上宽宏大量。”青娥松了一口气,偷偷的看了皇帝的脸色一下,见到皇上脸上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想起刚才撞进皇帝怀中的情景,心中顿时如同鹿撞一起跳了起来,皇上没有生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会那么快挣脱了,呸,自己想什么呢,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恐怕没自己好果子吃。   “这么匆忙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不,奴婢是得贵妃娘娘吩咐,为新来的主子送去各种御用之物。”   说完,青娥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幽怨之色,这几年,皇上一直在外东征西讨,即使她身为叶婕妤的贴身婢女,也难得见到皇帝一面,好不容易皇帝不打仗了,与皇帝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宫中一下子又进来了几个狐狸精,紫月宫那位就不用说了,如今更是一下子进了两个。   “新来的主子,哪来的新主子?”王福茫然的问道。   青娥不由啊了一声,不知皇上说的是真是假,哪有皇宫进人了,皇帝却不知晓之事,她忍不住抬头看着皇帝,想从皇帝脸上瞧出端倪,看到皇上脸上当真茫然一片,刚才的幽怨莫明其妙的消失:“回皇上,是朝鲜送过来的两位公主。”   王福不由拍了拍脑袋,这才想了起来,朝鲜人的礼单上确实有少女十人,其中两人正是正使李世绪的女儿,被朝鲜国王赐予公主的名号,这十名少女昨天应当已经进宫,只是王福想起后世朝鲜人的大饼脸,对于没有整过容,还是冒牌公主的两名朝鲜女子实在没有多大兴趣,这才将之丢到了脑后。   不过,无论长得如何,朝鲜人竟然数千里将人送来,自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大不了丢在宫中,就算多养了几个人而已。想到这,王福有点意兴澜珊的道:“即然如此,那么去吧。”   “是。”青娥欠了欠身,见皇帝再无言语,颇有一些失望,正要转身离去,王福连忙喊道:“等等,朕记得尚没有册封两人,叶婕妤可吩咐你们以何礼相待这两名朝鲜公主?”   “回皇上,叶婕妤道虽然两人并没有册封,不过,两人到底是公主,不可怠慢,眼下大明宫中以婕妤最贵,就以婕妤之礼相待,凡重华宫有之物,照样给两位公主备上一份。”   王福听得一愣,简直有点不相信叶五香会如此大方,大明皇宫中,自然是以太后为主,只是邹太后一向不管事,宫中事务就落到了两名婕妤身上,不过,一宫之中不可能两人同时作主,最好的姐妹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以前因为柳紫萝年龄稍大,宫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柳婕妤作主,可是从两人分别生下一男一女后,许多内侍和宫女明显偏向于叶婕妤,虽然皇帝还没有册封,许多内侍宫女已经把叶婕妤似同皇后,这种情况下,柳紫萝也不可能相争,慢慢重华宫和毓庆宫的地位颠倒,如今又多了两名朝鲜公主,王福不相信叶五香就会不吃醋,不过,至少表面看来,这个叶五香经过数年锻炼,确实可以当得这个后宫之主。   “田成。”   “奴婢在。”   “传朕旨意,分封两名朝鲜公主为才人,以后就照才人的规格办理吧。”   “是,奴婢遵旨。”田成连忙应道。   “那皇上,奴婢原先给的那些东西?”青娥有点为难的道,同时心中微微窃喜,看来皇上对两名朝鲜公主并没有多大意思,或者就不会将标准降低了。   “原先给的就算了,后面没有给的,换成才人的标准。”   “是,奴婢遵旨,不知皇上可还有何事吩咐?”   王福的目光在青娥身上巡视了一遍,才挥了挥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青娥连忙欠了欠身:“奴婢告退。”转身下去,不知为何,望着青娥下去的背影,王福总觉得比刚才好似欢快了许多。   看到前面叶五香和皇子已经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王福只得丢下刚才的那点疑惑,迎了上去。 第352章 旨意   还没有接近,皇子朱慈焯已经松开母亲的手向王福奔了过来,边跑嘴里连稚嫩的喊道:“父皇,父皇。”   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这个五岁的皇子明显更喜欢这个愿意带他出外游山玩水的父亲,而不是常逼他读书的母亲。   “哎,小心一点。”见到儿子松开自己的手,叶五香连忙嘱咐起来。   朱慈焯却是充耳不闻,越跑越快,皇帝连忙向前数步,将儿子一把抢先抱住,朱慈焯在皇帝怀里开心的大笑起来,一时之间整个重华宫的大院内,全是皇子“咯,咯,咯。”的笑声。   “臣妾参见皇上。”叶五香微微一躬身,其余身边的宫女、内侍却连忙跪倒在地上,向皇帝行着大礼。   “爱妃免礼,各位都起身吧。”皇帝脸上全是笑意的道,看着眼前头戴凤冠,身披凤袍,显得雍容华贵的女子,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温馨的感觉,无论是对于叶五香还是柳紫萝,皇帝可以确信自己更多的是男人对美丽女子的占有,爱情的成份实在太少,只是近六年的相处,尤其诞下子女后,亲情却是越来越浓。   “谢皇上。”叶五香盈盈而起,看着皇子与皇帝相处融洽,脸上难掩欣喜之色,一时之间,两名朝鲜公主入宫的怨气顿时消散,向后轻轻挥了挥手,陪着皇帝向重华宫的大门走去。各个内侍宫女对望了一眼,默契的向后退下。   雨花阁内,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声音清脆无比,显然都是一些年轻女子的声音,奇怪的是除了有点生疏的汉语外,还夹杂着外面宫女内侍们不懂的话音。   “哼,这些蛮女能进入咱们大明的皇宫,简直是几生修来的福气。”一名内侍忍不住道,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那是,这些蛮夷女子见到一样东西就要大呼小叫,简直是丢人现眼。”另一名内侍也道,脸上的表情和前面那名内侍相差无几。   雨花阁,正是叶五香安排两位朝鲜公主的住处,除了这两名朝鲜公主外,另外八名少女作为服侍公主的婢女也一同住进雨花阁,朝鲜君臣上下一心要讨好大明皇帝,自然不会送粗笨之人,这八名少女在宫中虽然只是婢女身份,不过在朝鲜也都出身于官宦人家,只是官职多不高,最高之人也不过是五品大臣之女。   在朝鲜,她们算得上千金小姐,只是即使是国王的宫殿也不过只有几十间屋子,院墙不过一丈,一般小官宦人家家中屋房只有七八间就算不错,眼界自然是小了一点,初次进入大明皇宫,一切自然觉得惊奇。落入内侍眼里,免不了心生鄙夷。   与那八名叽叽喳喳的普通少女相比,两名朝鲜公主却显得有一点安静,她们年龄比其余少女更大一些,懂得的事情自然多,尤其是她们刚刚十三岁时,因为名声传到多尔衮耳中,遭到多尔衮索取,若不是朝鲜君臣上下对满人都极为反感,拖了三年,此刻她们已经是多尔衮的侧福晋了。   多尔衮的名声在朝鲜可以止小儿夜啼,被传成青面獠牙的混世魔王,如果有可能,她们当然不愿意嫁给多尔衮,反而是大明皇帝数次御驾亲征取得大胜,在朝鲜同样被传成圣君再世,对于大明皇帝,两人感激中又带有好奇,只是这和嫁给皇帝并没有多大联系,远离故土数千里,肩上还要担负着朝鲜与大明友好的使命,这多么东西沉甸甸的压下来,她们的心情自然难予象其余少女般轻松,甚至连那些在朝鲜永远看不到的稀奇之物也难予引起她们的兴趣。   两名公主的安静,很快便引起了其余朝鲜少女的注意,一时之间,雨花阁内叽叽喳喳的声音小了很多。   “公主,你们不高兴吗?”一名圆脸朝鲜少女来到两人身边,疑惑的问道,这名少女只有十四岁,是朝鲜一名五品官员的女儿,在朝鲜送来的十人中,除了被封为淑敬、淑静的两名公主,就是她的身份最高。   “没有,能够嫁与大明皇帝为妃,远胜于嫁于那个满人恶魔,何况眼前这座宫殿,就是我们大王也不可能住得如此之好,我们又如何会不高兴?”   不知是淑敬还是淑静的公主回道,事实上,即使是那名圆脸少女也难予分清哪个公主是淑敬,哪个是淑静,偏偏朝鲜国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两名公主的封号也弄得相似,即使是她们自报封号,外人也难予分辨。   好在两人的笑容还是有所不同,两人都是单酒窝,笑起来时,淑敬公主的酒窝在左边,淑静则在右边。只是两人容貌相似,封号相似,除了她们自己,外人要搞清实在太难,这两人若是嫁给两名不同的男子,恐怕就是他们的丈夫也要难予分清哪一个是自己的妻子。   圆脸少女素性也不分辨,直接道:“若是公主没有不高兴,为何不和我们一起查看一下这里的东西,要知道以后这里可就是两位公主的居所?”   两人齐摇了摇头,正当一人要说话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几人抬眼看去,只见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在数名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两人连忙起身,率着其余朝鲜女子向来人行礼:“见过青娥总管。”   看着这两名一模一样,长相绝美的朝鲜公主,青娥忍不住心中又泛起一股愁绪,这两名朝鲜女子,即使她身为女儿身也忍不住喜爱,眼下皇帝还没有与她们见过面,自然是不放在心上,若是一旦见面,皇上被她们勾去魂怎么办?   皇上被她们勾去魂又关我什么事?我只做好重华宫总管之职就可以了;当然关我事,我是替婕妤娘娘担心;别骗自己了,难道你就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哎,好不要脸,你瞎想什么……   一时之间,各种念头在青娥脑中盘旋,将来意忘得一干二净,一名宫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扯了一下青娥的衣襟,提醒道:“青娥总管。”   青娥这才回过神来,口中道:“皇上有旨。” 第353章 新大陆   听到有皇帝的旨意,整个雨花阁的宫女、内侍连忙下跪,青娥带过来的正是皇帝封两名朝鲜公主为才人的旨意,除了旨意外,后面一群内侍,宫女手捧着大批皇帝赏赐过来的东西,才人所用的东西比起婕妤来自然是差了数等,只是无论是两名公主还是其余八名朝鲜少女都难予分辨出昨天的东西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只觉得今天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看得她们眼花缭乱。   青娥传完旨意,又将各种赏赐的东西尽数交付给两名新任的才人后,带着内侍宫女退下,当雨花阁再次只剩下十名朝鲜少女时,兴奋的叽叽喳喳声又响了起来,只有两名公主依然是满腹心事。   一个月后,南京码头热闹非凡,数百艘战舰将江面布的密密麻麻,战舰上面,一队队羽林卫整齐的站着,微风一吹,头上的白翎如同波浪一般摇动,只是他们的身躯却如同塑像一样在船上一动不动。   看着这支队伍,岸上送行的百姓心中自豪之情由然而生,从羽林卫成立以来,无论是对国内的藩镇还是一般的流寇,满人,这支队伍几乎都是战无不胜,如今,刚刚休整了不到半年,他们又要数征数千里。   表面上,这次两万人的大军只是替朝鲜人驱除朝鲜境内的满人,将朝鲜从满人统治下解救出来,实际上,他们还担负着与山海关的守军配合,攻占满洲的重任,否则,二万人的羽林卫对付只有不到一千满人,那简直是笑话。   若是前几次出征,许多百姓都还有一些担心的话,这次再也没有人对这次队伍取得胜利怀疑,大明的大炮和火枪,已经证明远胜于原先那些吹嘘成骑射无敌的满人,更何况眼下满人只是一只病猫,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羽林卫多是南方人,能否克服满洲寒冷的天气,将成为这次能否将满人连根拨起的关健。   现在已是六月初,离天气寒冷还有三个月时间,眼下倒不需要担心天气因素,不过,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户部已经开始准备寒衣,即使是攻击顺利,这两万大军至少要在朝鲜驻扎两年的时间,即使朝鲜不如满洲寒冷,比起南方来说依然要冷的多。   这次统军的人选,即不是黄得功,也不是阎应元,而是由捷虎营的王公略为主,猛虎营汪万年为副,加上山海关的孙克咸,殷洪盛,总共三万大军,加上东海舰队协助,可谓兵势雄壮之极。   岸上,李浚和李世绪两人正在和大明礼部官员告别,这次大明派出礼部尚书钱谦益亲自送行,算得上非常隆重。   对于这场大明之行,李浚和李世绪两人无疑是非常满意,他们要求之事大明几乎全部答应,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比如说海关抵押了出去,只是和他们得到的比起来,两人认为还是划得来。   至于大明在平壤开设银行,海关的税务由银行代办之事两人根本不在意,反正朝鲜以前也没有银行,大明户部银行愿意过来就过来吧,将钱存在银行不但免费保管,而且每年还有利钱,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何况有天朝的户部银行在,他们手头有急用时说不定也可以贷上几笔。   除了这两样外,更让李浚和李世绪两人满意的是,大明向朝鲜开放了火器买卖,凭着前面赚到的数万两银子,加上两人作主,先期挪用了一部分大明贷给朝鲜的银子,两人向大明购买了数千支火枪,二十多门大炮,有了这批军火,朝鲜的七千禁卫军非但不会象先前一样军械不全,反而一下子就变成半火器的部队。   唯一让两人有点不满意的是大明皇帝的赏赐并不如想像中的丰厚,多是一些赏玩之物,还有不少儒家,佛学之类的书藉,价值不要说与一百匹种马相比,就是和四对海冬青相比也有一点寒碜,不过,与大明给予他们的东西相比起来,李浚和李世绪两人还是觉得羞愧,自然也不会表示出什么不满。   “钱大人,请留步,请致语皇上,小使对于皇上的天恩感激不尽,若是有机会,明年此时小使必定会再来向皇上拜谢。”李浚来到码头登船的地方,向钱谦益拱手作别道。   “麟坪大君能来,老夫热烈欢迎。”钱谦益回道。   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李浚和李世绪这一个月来在京城也没少结交大明重臣,对于钱谦益,更是连送了数支据说有千年的高丽人叁,让钱谦益在晚上时雄风大涨,关系自然密切起来。   对于朝鲜使臣这种行为,皇帝自然懒得理会,这几乎是小国使臣必然的招数,要想依附大国,就不能不与重臣搞好关系,反正协议已经签下,对于这个协议一方愿打,一方愿挨,也不可能改变,皇帝自然不在意朝鲜使臣与大臣来往。   相反,对于皇帝给朝鲜如此优厚的条件,一些朝中大臣反而不能理解,直呼皇帝对朝鲜太过大方,毕竟又是派兵,又是一千万两白银送出去,换来的只是一个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海关五十年管理和一半的收支权限,至多加一个银行的开办权,未免有点划不来的感觉,不过,大明一向有对落藩属国厚待的传统,皇帝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最多是有人叨唠几句,却无人真正反对。   李世绪张了张口,想问问自己两个女儿的近况,所谓一入宫门深入海,虽然他这一个月一直在南京,只是自十名朝鲜少女进宫之后,他就没有再与女儿见过面,除了得知两名女儿被封为才人外,对女儿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是转念一想,这是帝王家事,钱谦益未必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未必会透露什么。   呜呜的号角声起,最前面的战舰已经开始扬帆起锚,李世绪只能聊怅的叹了一口气,登上他们来时的座船,来时他们仅有一条船,回去时却是数百艘战般,二万大明精锐的羽林卫陪同,其中随船还带着数百万两白银,就凭这一点,不要说两个女儿,就是再多的女儿,只有大明皇帝要,李世绪也愿意送来。   看到船队渐渐远去,钱谦益忍不住抚了抚胡子,对于皇帝为何如此大方,钱谦益同样不解,他很清楚,皇帝心中并没有那种要四方蛮夷自觉来投的想法,按照皇帝不肯吃亏的性恪,按理不该如此大方才对,难怪这其中另有巧妙不成?   不过,既然皇帝如此大方,他这个礼部尚书自然好做,不用干得罪人的勾当,这个月不知听了两名朝鲜人多少奉承话,想了一下,钱谦益依然不得要领,一个月没有想通之事,自然不是他现在一下能想通,钱谦益只好摇了摇头,向城中返回。   钱谦益来到皇宫,正要请求皇帝接见,接他的田成却摇了摇头:“钱大人,还请稍等,皇上现在正有要事在身,刚才吩咐暂时不让任何人进见。”   钱谦益听是一愣,一般来说,他这样的内阁大臣不会在皇帝的拒见之列,好奇的问道:“田公公,皇上在召见谁?”   “谁,还不是那个海盗头子呗。”田成没好气的道。   钱谦益更是听得糊涂,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哪个海盗头子,田成才道是南洋提督顾三,钱谦益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只道,自己才刚刚送走了一支舰队,没想到南洋提督顾三也回到京城。   虽然海关这些年收入节节增长,甚至超过了田赋方面的收入,只是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相比于羽林卫的战功赫赫,大明海军在百姓心中根本无足轻重,尤其是大明的两名海军将领都是海盗出身,更是末免让人低看一层,郑森还好,毕竟其父掌管过福建一省,顾三麻子却是直接从海盗提升上来,短短五年多的时间一跃为朝中二品大臣,掌管着南洋舰队数万人马,不知让多少人为之侧目。   对于顾三麻子的待遇,羡慕、眼红、忌妒者不知其数,普通老百姓如此,宫中的太监更是如此,尤其是有一位老祖宗曾经率着数万人的庞大舰队七下西洋,威风赫赫,太监们更是对海军两名提督没有好感,生似他们抢了自己的位子似的。   钱谦益自然知道太监们的这点心思,尤其是田成,本身是福王府的老人,又曾为皇帝到蚝境购买过大批火器,自认为若是皇帝能让他领军的话,所做的功绩说不定也可以和大明初期的那位老祖宗相比,对于顾三自然没有什么好话。   既然是皇帝召见海军提督,钱谦益虽然是内阁大臣,也只有等待了,他身处中枢,不会如同普通百姓一样见识,表面上看来顾三简直是走狗屎运,被皇上青睐,一下子变成了海军提督,钱谦益却知道,顾三能够成为南海舰队提督,固然有走运的成份,只是也要他自己有能力才能坐稳这个位子,从早期的走私为皇帝筹措银子,到后期剿灭海盗,维护大明周边海域的安宁,顾三都做出了不少漂亮的成绩。   海上的战斗不象陆上那样轰轰烈烈,甚至不为人知,只是这数年,无论是东海舰队还是南海舰队都没有停止过剿灭海盗,以前那些远比顾三麻子强大的海盗纷纷在大明海军打击下,要么永沉海底,要么改行成为商人,少部分人依然活跃,只是再也不敢在近海活动,昔日海上那些顾三麻子的同僚对顾三恨之入骨,这才能有大明海关一年比一年高涨的税收。   皇帝的书房内,顾三麻子正恭敬的立在皇帝身边,和皇帝同看着一张地图,虽然做了海军提督,只是这些年,顾三麻子并没有贪图享受,他大部分时间依然停留在海上,皮肤成古铜色,全身肌肉鼓起,充满着骠悍的神色。   此刻闻听到皇帝的话,顾三麻子眼中精光亮起,忍不住道:“皇上是说从瓜哇再过去一千多里会有一块和中原差不多大小的大陆?”   “不错,难得的是这块大陆上现在不但没有国家,而且几乎是没有多少人居住,大明二百多年以来,虽然多数时期禁海,依然阻止不了沿海百姓冒着生命危险,远下南洋?为何,实仍是沿海人多地少之故,前些天,朕在南京周围转了一遍,有无良地主对佃户收取高达八成五的税收,即使是忠厚之辈,地租也收到六成,大明眼下看似太平盛世,其实不少百姓依然生活艰难,南洋有大量土地可供开垦,当地土人又懒惰无比,过去的汉人只要不死,虽然要受到当地土人甚至蕃鬼的盘剥,只是不至于人人发家致富,总可以混口饭吃,这才是这些年许多沿海居民争相下海的原因,又岂能一概靠堵能起作用。”   “皇上,南洋各国都不足为虑,若是皇上愿意,臣愿提一支舰队打灭吕宋、渤泥等国,将其国主执于皇上脚下。”顾三忍不住道,这不是顾三吹牛,当他还是海盗时,对于南洋各国的实力就比较清楚,当然,南洋由于有西洋人,海盗们虽然敢抢商船,却从来没有打着攻占其国的主意,不过,眼下顾三手中掌握着大明一半的水师力量,要灭其一国可以说毫不费力。   王福摇了摇头:“此事不急,灭一国易,要想将一国融入大明难,眼下大明西有张献忠的大西国未灭,北有满人死而不僵,大明尚没有精力两头兼顾,可是寻找这个大陆却不难,若是爱卿能找到这个大陆,朕在大陆上成立行省,委任官吏,引导无地汉人过去耕作,总比汉人流落到南洋各处要强,也可使得沿海人多地少的局面减缓。”   听到不能对南洋的国家动手,顾三脸上稍微露出一丝遗憾之色,只是想到如果当今有这么一块大陆,自己的南洋舰队先期登上,也可以说是为大明开疆拓土,依皇帝的说法,这个大陆有整个中原大,若是真找到了,恐怕凭此就可以载入史册,想到这,顾三重新兴奋起来:“皇上放心,微臣亲自带着船队出发,不找到皇帝所说的大陆,微臣不返航。”   王福点了点头,澳洲如此大,自己又点明了大概方位,若是顾三的舰队找不到才有鬼。笑道:“朕听说此大陆上有种特别的动物,前肢短小,后腿粗大,是跳着走路,在母兽的腹部下,还有一个育儿袋,可以用来装小兽,若是爱卿到达此大陆,替朕抓上数十只回来。”   澳洲和南洋比起来,不但远,而且贫瘠,只不过面积实在太大,随便总能塞下数千万人,只是若没有东西吸引人,要想让百姓自愿前往澳洲,恐怕效果不太好,袋鼠正是皇帝用来吸引老百姓前往南洋的法宝,这种奇怪的动物若是来到大明境内想不引起哄动都难。   “有这样奇怪的动物。”顾三听得不由愣了一下,想像着这种动物到底是何种模样,半响才道:“微臣遵旨!”   只是他心中还是想像不到会有跳着走路,腹部有袋子装小兽的动物。忍不住问道:“皇上,真有这种动物?”   刚问完,顾三马上就后悔起来,不过,对于顾三的疑问,皇帝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这个爱卿到了那块大陆自然就清楚了,朕若要向你解释,没有实物也解释不清。”   “是,微臣问差了,皇上说有自然就有。”顾三脸上忍不住有点讪讪起来。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员水师爱将,朕又不是神仙,什么叫说有自然有,只是也不好作什么纠正,反正顾三到了岛上自然会发现袋鼠,接下来,皇帝又向顾三交待了一些此行要注意的事项,等皇帝交待完毕,顾三才告退。   对于皇帝为何会对连他都没有听说过的大陆如此了解,顾三难免感觉奇怪,只是明智的没有追根问底,皇帝要说自然会说。   退出皇帝书房,顾三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喜色,不要说发现这个大陆后会千古流芳,单单听到皇帝的介绍,顾三就恨不得马上到那片大陆上见识一番,对于海盗来讲,骨子里永远不会缺少冒险的精神,成为水师将领同样如此。   刚出皇帝书屋,顾三与钱谦益迎面相碰,此时钱谦益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人打过招呼之后,看到顾三掩饰不住的笑意,钱谦益忍不住问道:“顾将军,可能水师又打了大胜仗?”   “呵,钱大人,这可是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的事。”说完这半载,顾三已经走远,在没有找到皇上所说大陆之前,顾三自然不有先期透露出来。   钱谦益听了半句话,只觉得疑惑万分,什么事比打了胜仗还高兴,难道是向皇上献了什么稀世珍宝,随即又摇了摇头,稀世珍宝莫必就能让皇上高兴,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地方官企图侥幸,向皇帝献上各种祥瑞,都被皇帝斥为不务正道,结果后来谁也不敢轻易献什么祥瑞。 第354章 选秀与启航   想不出来就不想,事实上钱谦益是一个很豁达之人,否则也不能若大年纪还受到柳如是青睐,既使在大明灭亡后,还能活上十几年,直到八十多岁才去世。   进入御书房内,看到皇帝的身影,钱谦益将刚才的事抛开,连忙行礼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微一笑:“爱卿免礼,大军和朝鲜使臣可是已经出发?”   “回皇上,已经出发了。”   “朝鲜使臣可说了一些什么?”   “皇上,朝鲜使臣只是感谢皇上对属国的厚待,其余并没能多说什么,只是……”钱谦益回忆了一下才道:“只是朝鲜正使李世绪好象很关心两名新进才人在宫中生活。”   “父女连心,这也正常,若非为了两国关系,朕也不忍让他们父女分离。”   “皇上多虑了,朝鲜女子能进入皇宫是她们的福气,若是能诞下一男半女,朝鲜上下也脸上有光。”钱谦益不以为然的道。   皇帝摇了摇头,这个时代,身份最高贵的女子终究还是男人的附庸,国与国之间用女子充当联姻的工具更是平常,好在大明没有这个必要,自己的女儿绝不会充当和亲的工具,嫁给那些属国君主,自己身为男子,却没有必要与钱谦益争辩,只是钱谦益提到两名朝鲜公主时,皇帝却免不了心中动了一下念头,说起来,快过去了一个月,自己还没有见过两名朝鲜公主,不管长得如何,这两人终究算是自己的妃子,自己若是一面也不见,实在说不过去。   正当皇帝在想什么时候过去见一见这两名朝鲜公主时,钱谦益脸上神色郑重起来,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皇帝疑惑的看了钱谦益一眼,君臣两人单独相见,本来就有彼此轻松之意,何况今天派钱谦益送朝鲜使臣回返虽然是大事,却没有什么批漏才对,怎么一幅郑重其事,象是有大事向自己禀报一样,皇帝忍住心中的疑惑,道“爱卿请讲。”   “禀皇上,皇上登位已经六年,除了开初,一直没有在全国征选秀女,如今天下太平,海内宁清,臣恳请皇上下旨在全国征选秀女,为皇家开枝散叶。”钱谦益刚才提起两名朝鲜公主,用意却是在这里。   “这个……”皇帝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在全国征选美女,恐怕没有这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只是王福多少还有一点不忍,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欲望,将不知多少青春少女圈进在深宫中,哪怕是五年,十年后会放出,终究是一种残忍之事。   “皇上,宫中的秀女最短也入宫六年,按规定必须放出一部分出去嫁人,若是不征选秀女,宫中无人可用,实有损皇室威严,臣恳请皇上下旨选秀。”   钱谦益言词恳切,讲的也不无道理,这几年,宫中无论中内侍还是宫女都少进,人手本身已经不足,若是再放出一批人又不补充的话,确实连打扫的侍女都不够,除非不放人出去,只是不放人的话还不如新招一批。   “既然如此,此事就由内阁协商着办吧。”皇帝最终还是抵御不住诱惑,答应了下来。   “微臣遵旨。”钱谦益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他的要求正当,内阁没有不同意之理,办成此事,选秀成功后,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劳:“微臣这就着手准备,三个月后,必定为皇上选出一批品貌端正的秀女入宫。”   钱谦益这么一说,王福倒是迟疑起来,道:“三月之后,正是朝廷恩科举行之时,礼部同时要应付国家的论才大典,又要全国选秀,是否会太过劳累,若是因选秀而使恩科有所疏漏,得不偿失,朕倒是宁愿选秀能够向后拖一拖。”   所谓恩科,自然是有别于正科,科举每三年一次,不过,也有例外之时,比如遇到国家喜庆之年,皇帝会在不是科举之年下旨举行一次考试,多举行一次考试,等于考生多一次考试的机会,俗称恩科。   弘光朝已经举行过两次科举,一次是弘光二年,当时朝廷虽然成立,只是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机,皇帝率军御驾亲征在外,加上北方全面沦陷,许多考生或是观望,或因为道路的原因无法赶来,结果参考之人不足平常人数的三分之一,朝廷也只录用了数十人,可谓草草了事。   第二次科考则是在去年,这次皇帝同样征战在外,不过,大明已经重新崛起,前方捷报频传,这次科举虽然不如以前大明全盛之时,只是比起第一次来不可同日而言,参加科举的士子高达数万人,朝廷按正常录用的比例,一共有二百多名进士入选,如今已经充实到朝廷各个部门。   按照正常程序,下一次科举将会在弘光八年举行,只是今年皇帝二月返回南京便宣布为庆祝朝廷收复北方数省故土,特加一次恩科,为了让北方的士子来得及参加考试,皇帝将恩科放在九月举行,如今已是六月,一些性急的士子已经赶到京城。   对于这次恩科,无论是朝廷还是士子都分外重视,毕竟朝廷收复了北方数省,需要大批官员,有消息称,这次朝廷录用的士子人数将前所未有,何况前两次虽然是国家正常取士,只是皇帝都在外征战,只有这次皇帝才会亲自参加论才大典,若是在殿试中表现良好,以后必定会青云直上,因此虽然去年才刚刚举行一次科举,礼部预测,今年参加应试的士子会比去年要多的多,为止,户部还拨出一笔银子对贡院进行修膳和扩充,以便容纳更多的士子。   “皇上放心,科举仍国家大典,臣安敢懈怠,礼部已做好了准备,科举仍是收天下英才,选秀则是收天下美女,科考与选秀同时进行,无论是英才还是红颜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若是流传至后世,正是一则佳话。”   不得不说,钱谦益很善于说话,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再无忧虑:“好吧,既然爱卿如此有把握,朕就交由交卿了。”   “皇上圣明,臣先行告退。”   “嗯。”王福点了点头,钱谦益兴冲冲的起身退出皇帝的书房,看着钱谦益退下的背影,王福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于钱谦益甚至有点羡慕起来,在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时代,能上七十岁的人极少,要不然也不会有古稀的说法,可是钱谦益马上就要到七十了,依然是生龙活虎,比四十五岁之人的精力还要好。   伸了一下懒腰,皇帝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迈出书房,又不由自主的向重华宫方向走去,浑然忘了先前要去看一下两名朝鲜公主的想法。   对于皇帝选秀之事,内阁果然毫无阻拦,一致通过,半月之后,通过驿站的快马传递,大明两京十三省,除去一些偏远地方外,都知道了皇帝选秀之事,对于这次选秀,地方官都拿出了极大的热情来对付这场选秀。   六年前,大明京城被流寇攻破,四十余天后满人又在吴三桂的引导下引关,许多还心向大明的官员士绅几乎绝望,认为天下改朝换代已经不可避免。   若没有当今皇上数次御驾亲征,谁也不知道大明会落到何种境地,眼下大明蒸蒸日上,不但兵力强大,而且国库充盈,又是一幅新朝气象,百年后,皇帝圣君的名声肯定少不了,若是能得到皇上青睐,青云直上,史书上也可以隆重着上一笔,成为一代名臣,难得有这样好巴结皇帝的机会,各个地方官自然不愿错过。   大明选秀与以前历代不同,无论是秀女还是妃嫔多出于小户人家,反倒是高官之女较少,这是因为朱元璋担心外戚干政,给历代子孙立下的规矩,当然,也不是绝对,朱元璋给自己长子和燕王朱捷所选的妃嫔就有勋贵之女,如今皇后依然空悬,而且皇帝子嗣不旺,只有一名皇子的情况下实难令大臣们放心,不少勋贵高官也纷纷推出自己的女儿,想获得宫中的高位,让这次选秀也变得越来越大起来。   就在全国都在为皇帝的这次选秀和即将到来的科考吸引时,南京码头,一支由四十艘战舰,五千精锐水手组成的探险队伍悄然出发,这次舰队将穿过整个南洋,然后再前行超过上千里的海路,到达皇帝所说的大陆。   虽然大明海军在南洋已占上风,只是远离大陆行进万里,又有数千里不熟悉的路线,一路上,他们不但可能可能和海盗,不有可能和荷兰人,与西班牙人等西洋人相遇,为了安全,这四十艘战舰无论是人员还是船只,都是顾三麻子从南海舰队精选而出,艘队的座艘是由一艘三层楼高,装有七十二门大炮的战舰组成,其余战舰,四十八大炮战舰有十艘,三十六门大炮战舰十艘,十八门大炮十九艘,这只舰队汇聚了整个南海舰队的精华,若是出事,可以说整个南海舰队将会一厥不振,几乎要重组才可能恢复战斗力。 第355章 夏家   四十艘战般,五千精锐士兵,加上船员和仆役,总共七千余人,虽然与明初郑和下西洋时二百四十多艘战船,二万七千余人的庞大舰队不能相比,可是若论战力,则远远超过,整个舰队大炮加起来一千二百多门,火枪一万多支,即使是船上的厨子也能分配到一支火枪。   对于这次舰队航行的目的,整个舰队的成员除了顾三一人知晓外,其余人其茫然无知,大多数人都以为是和二百多年前一样,这次舰队远航是向大明南洋属国和西洋各国宣扬国威。   “都督,这次我们出使南洋,宣扬大明国威,是否能象郑和一样留名青史?”一名亲兵忍不住问道,脸上露出一丝憧憬之色。   “都督当然可以,至于你刘三儿,恐怕没有人记得。”另一名亲兵大笑道。   “谁说没有人记得,老子回去后,把一段经历让人写下去,传给子孙不行吗?”那名叫刘三的亲兵咬牙切齿的道。   刘三的话让其余亲兵听得砰然而动,对于这次这宣杨大明军威的航行,许多人都倍感自豪,只是历史总是记录那些大人物,至于他们,若是能将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留给子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顾三听得微微一笑,道:“大家放心,若是这航行顺利,我们不但会青史留名,而且远胜于郑和。”   虽然皇帝所说的大陆顾三从没有听闻,可是他对皇帝的话却是毫不怀疑,皇上若没有把握,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郑和七下西洋,虽然宣扬了国威,可是没有为大明增加一寸土地,以至永乐皇帝之后,朝中官员认为此举徒耗钱粮,于国事无益,为了防止后面帝王重复这一举动,当时的兵部尚书将造船资料付之一炬,使大明造船技术一下子落后百年,大明舰队也只能存在记忆之中。   南洋舰队这次同样的行动却没得到朝臣们多加阻挠,一则是因为大臣们的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恩科和选秀上面,二则大明财力眼下极为充裕,加上这几年海关越来越高的税收,大明重臣不可能不看在眼里,毕竟海关一年的税收足可以支撑这样的航行十几次,舰队航行宣扬国威时,也可以顺便剿灭盘据在外海的海盗,增加商船安全。   南海舰队的这个举动在国内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对于南洋各国却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吕宋的西班牙人更是如临大敌,毕竟如果大明要攻打吕宋的话,这支舰队绰绰有余,而且西班牙人数次在吕宋对华人屠杀,自己做贼心虚,荷兰人有被大明舰队逐出台湾的前车之鉴,更是大为慌张。   反倒是南洋的土著国家虽然震动,却没有多少担心,许多国家还留有二百多年前大明舰队的来访的记忆,这些国家纪念大明舰队到来的碑文和建筑犹存,相比于西人的贪得无厌,大明带给他们的更多是友好,甚至不少南洋国家盼望着大明舰队到来会将贪婪的西人赶走,当然,这是后话,眼下大明舰队才刚从南京启程。   松江府夏家,夏完淳生母陆氏正向后院走去,还没有接近花园,一阵金戈之声传来,陆氏忍不住摇了摇头。   “夫人真有福气,小姐的剑法可好了,比起少爷来还要好,现在少爷已是大将军,堂堂正正的子爵爷,若是小姐不是女儿身,恐怕夏家已经有一个伯爵爷也不一定。”看到陆氏脸上的不豫之色,一名陆氏的贴身丫环忍不住道。   “剑法,剑法,她一个女孩家,学那么好的剑法又什么用,再说,我听说现在朝廷作战都是用火枪,无论多厉害的武艺,一旦被火枪打中不死也要成为废人,唉,当初真不该听老爷的话,让她进庵中学什么剑?”陆氏极为后悔的道。   几名丫环听说颇为不服气,在夏家,二小姐因为美貌,又武艺高强,还可以经常一人出外闯荡,简直是所有丫环的偶像,只是对于夏陆氏,夏家无论是亲戚还是下人都极为羡慕,尊敬,对夏陆氏的话却不敢反驳,只好翘着嘴表示不满。   陆氏虽然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只是到底是小妾,本来应该受尽大房欺压,偏偏夏家大房盛氏同样出身书香门第,与陆氏互相欣赏,在夏家,基本上得到平妻的待遇。   非但如此,由于盛氏只有一女,陆氏却是子女双全,而且儿子更是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小小年纪得中举人,夏完淳由文转武后,不知多少人为陆氏惋惜,只是数年之后,夏完淳竟然凭借军功得封子爵,陆氏也被朝廷封为三品诰命,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要说当初让夏蕴贞学剑也不错,夏允彝游历天下,大明各地壕强对于佃户的压榨简直触目惊心,偏偏又天灾频频,大明还外有强敌,这样的天下焉有不乱之理,夏允彝让女儿学剑,无非是想让女儿在乱世时有自保的能力,哪知道大明圣君一出,天下平定如此之快,火枪的发展又让剑法作用变得越来越小,女儿学剑出师之后变得自立起来,哪怕是父母的话也不肯全听,定下的亲事一直拖着不肯完婚,弄得原先的老友嘉定侯家与夏家几乎反目成仇,想必夏允彝现在也在后悔,早知如此,让女儿安安静静在家里多好。   “娘,你来了。”看到陆氏出现在自己的院门口,正在与师妹黄婉秋练剑的夏蕴贞连忙停了下来,将剑插入鞘中。   数年时间过去,夏蕴贞容貌不变,依然一身白衣,脸上清丽如仙,而黄婉秋却由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一白一黄,犹如两朵并开的牡丹,她们腰间的长剑,更是显得两人英姿飒爽。   只是夏陆氏的目光在院中扫过,看到院中树枝齐飞,乱遭遭成一团的情景,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道:“贞儿,这是在家里,何况是这样的热天,你就不能安安静静一会儿吗?”   “娘,孩儿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一天不练就会觉得全身不舒服。”夏蕴贞一阵头疼的道。   “可是你这样下去,谁家敢娶你?”说起这个,陆氏脸上忍不住一片哀愁,女儿已经二十二岁了,嫁人的年龄早已经过去,本来与侯家定好了亲事,从哪方面来说,侯家都是女儿的良配,前几年侯家还一个劲的催促,可惜那个孩子却是早夭,二年前病逝,女儿还未过门,又背上了一个克夫的名声,除非将女儿嫁给人做小妾,否则还真不好嫁了,可是自己当初已是小妾身份,难道让女儿也成为别人的小妾不成?何况就是自己愿意,以女儿的性情如何愿意与人当妾。   果然,夏陆氏的话刚落,夏蕴贞已经回道:“娘,若是没人敢娶,女儿就小姑独处又有什么不好?”   “胡说什么,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钱家的子弟不错,娘已经让篆儿留意,若是有合适的子弟,你这次就不要再推迟了,篆儿对你再尊敬不过,她推荐的人选,想必不会辱没你。”夏陆氏道。   篆儿指的是夏完淳的妻子钱篆,钱家数名进士,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一身书卷气,偏偏这个浑身书卷气的钱篆对于夏蕴贞也充满崇拜,大概女人都是如此,既向往外面的生活,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对于能做到此事之人自然免不了崇拜。   夏蕴贞脸上一阵无奈,刚要拒绝,只是看到陆氏脸上的愁容,只好默不作声。   见到女儿不反对,夏陆氏只当女儿答应,目光放到黄婉秋的身上,道:“婉秋,你与贞儿情同姐妹,我也一向把你当成女儿看待,贞儿耽搁了数年,你不能再耽搁下去,你母亲出家清修,家中无人作主,这次我就索性充当长辈,为你作主,也为你找一门亲事如何?”   “我……”黄婉秋愣了愣,没想到夏陆氏的矛头一下子对准了她,从在尼庵中看到夏蕴贞开始,黄婉秋就对夏蕴贞产生了依赖,加上这几年,她一直跟在师姐身边,一旦师姐嫁人,她除非回到尼庵,否则还真不知道哪里去,此时只能讷讷的道:“全凭伯母作主。”   “这就对了,这几天,你们就不要练剑了,梅儿,兰儿,你们两人这些天跟两位小姐在一起,让她们学一学女红。”   “是,夫人。”两名丫环脆生生的应道。   又交待了数句,夏陆氏才满意的离开,只是将自己两名贴身丫环留在院中,看到夏陆氏离去,夏蕴贞忍不住又从腰间抽出长剑,叫梅儿的丫环连忙道:“二小姐,婉秋小姐,夫人交待要奴婢们教两位小姐女红。”   夏蕴贞只得将长剑放下,随着两名丫环进屋,拿起针线。当晚,夏府围墙上两条黑影闪动,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服侍二小姐的丫环们发现二小姐和她的小师妹不见踪影,数名丫环脸上都是露出苦笑,却无人慌张,找了一下,就在桌子上找到一封信,连忙拿着信去向夏陆氏禀报。 第356章 同船   看到两名丫环匆匆跑过来,夏陆氏脸色微微一变,直接问道:“二小姐可是已不在房中?”   梅、兰两名婢女一齐点了点头:“回夫人,这是二小姐留下的信。”   “放着罢。”夏陆氏心情大坏,她懒得看信,对夏盛氏苦笑道:“姐姐,你看,贞儿简直太不象话了,我昨天才刚说要给她找一门亲事,今天又来一个不告而别,难道她真要姑老终身不成,真正气死我也。”   盛氏连忙劝道:“妹妹也不必太过着急,贞儿自小独立惯了,她既然不愿嫁人就由着她吧。”   “那怎么行,一个女儿家怎么能不嫁人。”夏陆氏发愁的道,夏完淳虽然贵为朝廷大将,又得封子爵,可是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说什么都会听从,这个女儿却是从小离家,甚至数年不回,其他事还好说,亲事却成了她的心病。女儿不是不优秀,实在是太优秀了才不好找婆家,尤其是本来有未婚夫,可是未过门未婚夫就病逝的情况下,让夏陆氏安慰的是,至少丈夫还算开明,没有让女儿就这样为侯家守寡。   盛氏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她不领情,妹妹为她操心又有何用?”   夏陆氏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目十行看完马上收起,女儿已经离家,她就是想操心也不行,只有等下次回家再说,好在信中女儿只说数月便回,让夏陆氏多了几分安慰。   天色刚亮,在前往码头的路上,两名头戴方巾,身着白衫,唇红齿白的年轻人,正在不紧不慢的赶路,从他们的装扮来看,倒象是前往京城赶考的士子,只可惜少了书僮和背囊。   这两名年青士子模样之人正是刚离家的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对于钱家子弟,夏蕴贞多数认识,在没成亲的钱家子弟中,夏蕴贞一个也没有看上,只是不好当然拒绝自己的母亲,只能先离开一段时间,至于黄婉秋,师姐要走,她自然不会留在夏家。   走了一段路,黄婉秋忍不住问道:“师姐,我们到哪里?”   夏蕴贞想也不想的道:“去京城。”   黄婉秋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顿时想到自己的身世,若非皇帝的缘故,想必她不会随母亲流落庵中,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说不定到现在已经嫁人,可是若不是皇帝,她同样学不到一身本领,认识自己的师姐,周游天下,一辈子只能困在家中,相夫教子。说起来,她不知该恨皇帝好,还是感谢皇帝好。   “师妹,实在抱歉,当今天子虽然开始荒淫,只是后来却数次御驾亲征,挽救了大明国运,使之免于沦落异族之手,其功绩可追历代开国之君,师姐无法替你出这口气,否则就是皇宫防备再森严,师姐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师姐,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师姐是官宦之后,为了我已经闯过一次皇宫,就算是皇帝一直荒淫无道,我也不能让师姐为我冒险,何况,眼下皇上是有为之君,又岂能轻动。”虽然如此说,黄婉秋脸上神色却免不了露出一丝黯然之色,一种她自己也道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夏蕴贞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正要找话安慰,后面一阵马车声传来,并传来车夫的吆喝声:“闪开,快闪开。”   她向后看了一眼,见二辆马车几乎并排着向前冲来,把整个道路都占据,夏蕴贞不由皱了一下眉,现在虽然是清晨,只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大家赶路都起早,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后面马车的做法明显要把行人逼到一边,颇有一点横冲直撞的味道。   这里是效外,夏蕴贞也懒得计较,拉了一下黄婉秋的手,两人飘然走到旁边的草地上,身姿曼妙无比,两辆马车很快从两人身边经过,或许是看到两人风姿挺拨,一辆马车上传来“咦。”的一声,声音清脆,仿佛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夏蕴贞侧头看去,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名宜嗔宜喜,十六七岁少女的脸孔,看到夏蕴贞望来,那名少女脸上一红,连忙将车帘放下,马车向前滚滚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前方,只是马车留下的烟尘却向四周扩散。   “咳,咳。”前面四名避让不及的书生吃了一脸的灰尘,大咳起来,一名书生气愤的道:“岂有此理,朗朗乾坤下竟然横冲直撞,实在是有辱我等斯文,我若是松江县令,对于这种人必定重罚。”   “咳,绍风兄,还是等你这次中了进士再说吧。”另一名书生笑着道。   “哼,不满各位,这次进士我是中定了。”那名叫绍风的书生大声的道,语气中充满强烈自信,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倒是不好再言,若是肯定,无疑是让那名士子更加得意,若是否定,等于触了霉头,在考前非常忌讳。   几名士子的话清晰的传到夏蕴贞、黄婉秋两人耳中,夏蕴贞只是微微一笑,黄婉秋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大言不惭。”   科举可以说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百中取一,大明文风鼎盛,不知多少名家宿儒考白了头发,在没有放榜之前,任你是才高八斗也不能说必中,此人在考前就放出狂言,要么是极为自信,要么就是狂妄无边。   不过,幸好两人是在后面,黄婉秋这声轻哼并没有被前面的士子听清,否则必定要引起一番争执,只是一名士子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夏、黄两人时,眼睛一亮,招呼道:“这两位兄台莫非也是前往京城应试,不如一起同行如何?”   夏蕴贞摇了摇头,并不答理,其余几名士子听到同伴的问话也一起回头,看到夏、黄两人,眼睛都是一亮,江南承平百年,如今更是吏治清明,夏蕴贞虽然精于易容,只是凡是女子都有爱美之心,两人身着男装行走,却没有对面貌作多大改变,凭着两人俊美,无论是否被人看出是女子,这四人都起了好感,连刚才那名放言今科一定中的士子也忍不住道:“看两位兄台的样子,也多半是读书人,相逢即是有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蕴贞懒得答话,脚下用劲,顿时超过四人,黄婉秋见此,连忙追上,两人衣袂飘飘,转眼间去的老远,一名士子试图追上,只是走了百来步已经气喘息息,与前面两人身影反而越拉越远,那名士子只得停了下来,等到另外三人追上来时,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四人面面相觑,脸上一阵骇然,一人忍不住道:“不得了,我们是不是遇上了狐仙?”   此时蒲松龄才刚刚十岁,聊斋志异尚没有出版,只是江南早就有各种狐仙神怪的流传,刚刚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两人,怎么速度会这么快,他们自然会往神怪方面想。   “呸,亏你们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是大白天,哪来的狐仙鬼怪。”那名叫绍风的士子道,只是他脸上同样有一丝骇然之色。   “那刚才两人是怎么一回事?”另一人问道。   另外两人摇摇头,脸上都有一丝茫然不解之色,以他们的见识,绝不相信正常人会走的如此快。   “咯咯,师姐,我们走这么快,你说后面那四个书呆子会不会吓傻了。”黄婉秋一边急驰,一边忍不住道,她已从刚才那名莫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恢复了以前活泼的性恪。   听到师妹的语气恢复正常,夏蕴贞微微一笑,将脚步放慢,道:“吓傻不至于,不过吓一阵子有可能,谁让他们不识趣,我们明明拒绝了还要赖上来。”   黄婉秋的脚步也随之放慢,她们虽然不累,只是毕竟一路上隔不了多远就有人影,若是太过惊世骇俗总是不好,两人说说笑笑,过了一刻钟左右,已经赶到渡口,渡口处,正停着一艘大船,出突意料,在旁边还停着两辆马车,一名中等身材,鹰钩鼻子的中年人正指挥着四名仆人往船上搬运东西,刚才马车中的少女脸上蒙着薄纱,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正站在船中央,看到两人,那名女子眼睛一亮,随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两位客官,快上船,小的船只马上就要开了。”船老大招呼道。   “船老人,你都说了多久快开了,还不开船。”一听船老大的道,船中间马上就有人不满的道。   “哎,马上,马上,总要等这位客官把东西都放上来吧。”   夏蕴贞、黄婉秋两人轻轻一跳,已经上了船帮,发现船中间几乎已经坐满,除了一些商贾模样之人外,多是一些士子模样之人,这些人多半出身富家,随身带着仆人,难怪会对船老大不满。   “哎呀,这位老兄,你倒是快点搬东西。”   “就是,没得耽搁我们时间。”   ……   各人顿时把矛头对准那个鹰钩鼻的中年人,中年人眼睛一扫,慢慢的道:“吵什么,我女儿是要入宫做贵妃,和贵妃同乘一艘船,你们这些人应当感到荣兴,不愿坐船的,现在就下去。” 第357章 争执   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听得面面相觑,刚刚听过一个士子口出狂言,这边就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女儿会成为贵妃,要想成为贵妃,可比中举又困难的多,现在大明后宫最高的封号才是婕妤、婕妤上面还有一个九嫔,九嫔之上才是贵妃,无论他的女儿长得如何花容月貌,要想成为贵妃几乎都是万难之事。   不过,听到中年人这么一说,众人都大感兴趣的朝中间那名女子看去,只可惜看不到脸蛋,单从身材和露出的眼睛来看,确实是位体态妖娆的佳人。   这么多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自己身上,那名女子虽然蒙着面纱,脸上也瞬间红了起来,几乎要把头低到胸间。   “看什么看,贵妃娘娘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任意看的?”中年人又是瞪眼叉腰的道。   中年人张狂的样子,许多士子脸上大为不忿,不过,中年人既然如此说,眼前的女子即使成不了贵妃,至少也是有秀女的身份,多数人不愿惹麻烦,大家只得把目光转到一边。   见到大家都不回嘴,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又指挥几名仆人将一辆马车也搬到船上,另一辆马车派了一名仆人赶回,好在这艘船大,甲板上可以轻易容纳马车和马匹,只是许多原本已经站在甲板上的人只得移开,嘴上虽然不说什么,脸色一片难看。   对于船上人的不满,中年人仿佛毫无所觉,刚才是那些船上的人员催促船老大开船,现在则是那名鹰钩鼻的中年人催促开船,看了看船上还有不少空位,船老大虽然有几分不愿,还是升起风帆。   趁着这个时间,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连忙在船上订下一个仓位,只是船上上好的仓位已经都被订走了,只留下了数个空位,两人只得订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干净的仓位,这个仓位太过狭小,只能容两人刚刚躺下,两人自然不愿意呆在仓中,重新来到甲板上。   “等一等,等一等。”船只刚刚开动,前面道路上就传来一阵喊声,只见四名士子模样的人正气喘息息的向前跑来,可惜,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等他们赶到码头时,船只已经离码头十数米远了,只能望船兴叹。   “嘻嘻,师姐,看来那四个书呆子没有吓傻,只得吓得慢了一点而已。”黄婉秋轻声道。   夏蕴贞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她们早来了快小半个时辰,若不是被她们一吓,这四名士子应当可以赶上这班船,如今只能花上一两个时辰等下一艘了。   夏蕴贞的笑容看到周围几名士子一呆,一人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台请了,小弟唐明扬,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听到这名姓唐的士子问话,周围几人也连忙竖起耳朵,就连不远处那名少女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仿佛对夏蕴贞两人挺感兴趣的样子。   同在船上,若是从水路一路到南京,差不多要四天时间,这四天时间除非一直躲在仓中,不然,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夏蕴贞并没有如路上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淡淡的道:“敝姓夏,这位是我表弟,姓黄。”   “原来是夏兄弟和黄兄弟。”虽然两人只说了一个姓,叫唐明扬的士子才没有在意,热切的问道:“两位兄台可也是上京城赶考。”   “不是。”   “那可是寻亲访友?”   “不是。”   “要不就是探幽寻胜?”   “算是吧。”   唐明扬总算松了一口气,眼前这名俊美非凡的年轻人冷漠无比,要是连续三四次都问不出来,那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问下去,只能失之交臂,此刻总算问出了两人的目的,唐明扬顿时脸色一喜,道:“原来如此,只是看两位兄台也是一幅士子打扮,如今天子开恩科,为何不应试一下。”   “这个,我等才疏学浅,此次恩科殊无把握,反正再过两年又是大比,想等两年再说。”夏蕴贞敷衍道,只想将眼前之人快点消失才好,可惜对方显然没有弄懂夏蕴贞之意,一直喋喋不休的在夏蕴贞身边轰炸,直到夏蕴贞实在受不了,拉着黄婉秋进了船仓,唐明扬才没有跟了过来。   “师姐,这人真能说,唐明扬,又是唐,又是明,他实在辜负了这个名字,应当叫他罗嗦扬才对。”   听到黄婉英的话,夏蕴贞又是忍不住一笑,那名唐明扬的士子确实有一些罗嗦,不过,人家一直彬彬有礼,倒是不好说人家什么坏话。   “师姐,你的笑容真好看。”黄婉秋补了一句。   夏蕴贞忍不住捏了捏师妹的脸蛋一下,其实自己师妹笑起来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两人女子的身份恐怕多半是被人家看出来,虽然不怕,只是免不了麻烦,她此时才微有一些后悔,早知如此,出门时就该易一下容。   隔壁几名谈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几名商人,此时正在议论的却是那名中年人和她的女儿,虽然在甲板上大家不说什么,此时进了仓室却毫无顾忌,这些商人走南趟北,说起话来毫无顾忌,以前坐船,除了歌妓外,少有良家女子,不一会儿,话里中就夹杂着不少污言秽语。   船上的仓室只是隔着一层木板,很容易就让人听去,只是这艘船载有六十多人,仓位也有二十余个,这几名商人却没有防备隔壁就是那对父女带着仆人的住处,这对父女同样没有订到好仓位,只好将空着的仓位全订下,倒是让船老大喜出望外,此刻正在作整理,对于几名商人的谈话,原先并没有在意,不过,听说谈到自己的女儿,顿时一下子恼怒起来,砰的一下将几名商人的仓门踢开,喝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对贵妃娘娘无礼,来人,给我打。”   中年人话声一落,跟在他身后和几名健仆手持着长棍,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几名商人谈兴正浓,被人突然打断,顿时一惊,看到是那名鹰钩鼻子的中年人时,心中后悔不迭,只是见对方用木棍打过来,当然要躲避,一时乒乒乓乓的声音在船仓响起,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   黄婉秋用目光向夏蕴贞询问了一下,示意要不要插手,夏蕴贞摇了摇头,这几名商了也是嘴贱,受点教训也是应该,那名中年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女儿才刚刚选为秀女就耀武扬威,真让他女儿当了贵妃,不知会如何横行霸道。   船仓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大家,许多在甲板上的人也不忍不住跑过来,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差点连船老大也挤不进来,好在船老大和水手都孔武有力,很快在狭窄的通道中间挤了过来,船老大威严的打量了一下才问道:“怎么回事?”   见到船老大过来,里面停止了撕打,中年人抢先道:“这几人竟然在背后对贵妃娘娘污言污语,船家,还不把他们拿下见官,我要他们一个个抄家斩首。”   “船家,冤枉,我们只是谈论几名歌妓,哪知道这人突然冲过来说我们污辱贵妃娘娘,还把我们打伤,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船家,你要为我们作主。”几名商人大声叫道,其中一人头上已经见血,好在仓中狭窄,长棍施展不开,否则以这名中年人的恨意,恐怕几名商人要爱伤更重。   “呸,敢做不取认,刚才的胆子到哪里去了,船家,把这几个对贵妃无礼之人速速拿下。”   “船家,我们是冤枉的,把这个行凶凶手拿下见官才是。”几名商人打死也不愿承认刚才的话是针对那名少女,虽然对方不是什么贵妃,但既然选做了秀女也就算皇上的人。   这种大型的渡船有着半官方的性质,随着满人入关,南北对立,南北之间的漕运也完全中断,数十万原先靠着运河为生的船工没有了生计,为了解决这些人的生计,除了大力抽调其中精壮为水军外,剩下的那些人必须另找出路。   为止,皇帝下令组建船运公司,继续进行内河的运输,将那些老式的船只大部分淘汰,打造了许多新式船只用来运人运货,新式船只无论是载人载货都十分巨大,故深受商人和江边出行之人欢迎,只是唯一的不足是船好,价格自然也昂贵,远不是原先那些船工可以购买的起,户部银行则以贷款的行式将船只赊借给船工经营,组成后世股份制一样的企业,每一艘船都由船老大和船工共同持股,他们还承担着户部银行巨额的债务,在没有还清户部银行的贷款之前,船只名义还是户部银行所有。   船老大见多识广,听了双方的话心中已经有谱,只是心中还是为难,他们毕竟不是官,若是真要扭送一方见官,对于他们的生意肯定会有所影响,何况对于那名中年人动不动就说自己女儿是贵妃有反感,只得咳了一声,对中年人道:“你说这几名客官对你女儿污言污语,还有谁听到了?” 第358章 鸳鸯非圆圆   船老大这话看似公允,只是语气中明显着偏帮着那几名商人,加上中年人刚上船时盛气凌人的态度让许多人产生了恶感,一时所有人都摇头。   几名商人顿时大喜,那名头被打破的商人恨恨的道:“看到了,你说我们对你女儿污言污语,没有任何人证明,反倒是你指使仆役打伤我们,这个大家都看到了,你说该怎么赔偿?”   “对,赔偿,否则咱们去见官。”其余几名商人帮腔起来。   “你们……你们……”鹰钩鼻中年人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这几个人倒打一靶,他眼睛向四处望去,想找到一个支持自己的人,只是看到他的眼光,所有人都避开。   船老大不带表情的问道:“既然没人证明,这位客官,那看来责任已经清楚了,你是愿意支付医药费并赔偿船上打坏的一切东西,还是愿意见官。”   “哼,见官就见官,老子就不信,你们污蔑贵妃,官府会不为老子作主。”中年人恨恨的道。   船老大冷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见官,若是官司输了,你女儿的秀女资格说不定就要取消了。”   听到船老大的话,中年人脸上终于色变,他和所有攀龙附凤的父母一样,将光耀门楣的希望全部放在女儿身上,一旦女儿失去秀女身份,等于以前的希望全部断送,只是明明是这几个商人在背后乱搅舌根,还要自己赔钱,委实心中不甘。   看了看船仓的位置,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连忙道:“谁说我没有证人,这个船仓中的两名年轻人一定听到了。”说完,中年人敲响了夏、黄两人所在的仓门。   夏、黄两人虽然一直没有打开仓门,只是外面事情的发展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双方都没有好感,本待不管这种闲事,听取敲门声,夏蕴贞有点无奈的打开仓门,问道:“什么事?”   “这位公子你说,这几人是不是在有背后乱嚼舌根,说我女儿的坏话,我女儿可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闺女,何况又要入宫,岂容他们在背后随意糟蹋,我教训他们完全是他们自作自受。”中年人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夏蕴贞,黄婉秋两人,此刻他有微微有点后悔,上船的时候不该太过张扬。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夏、黄两人身上,毕竟两人船仓就在几名商人的一侧,若是证明这几名商人有没有乱说话,无疑夏、黄两人是最佳人选,几名商人更是大急,连连向夏、黄两人微微作揖,希望夏、黄两人不要乱说话,船老大却皱起了眉头,恨恨的瞪了一眼,象是警告,对于船老大而言,实际上谁对谁错他无意追究,只是想尽量避免麻烦而已,依着鹰钩鼻中年人的性恪,若是占了理必定会不依不饶,这是船老大最为讨厌之事,才会下意识帮助几名商人说话,如今夏、黄两人的证词却可能让简单的事再次复杂起来,船老大才会看似警告夏、黄两人一下,以船老大的目光自然可以看出夏、黄两人是女子,一般来说,女子总是弱者。   无论是几名商人的求恳也罢,船老大的警告也罢,对于夏、黄两人来说全无用处,虽然也不喜欢这名一心想将女儿送入宫中,梦想飞黄腾达的中年人,夏蕴贞却不屑于说谎,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听到了,这几人背后确实说了不少这位先生女儿的坏话。”   中年人顿时大喜,连忙作了一个揖,道:“多谢公子仗义执言。”   船老大有点惊异的瞧了夏蕴贞一眼,心中大觉失算,那几名商人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那名受伤的商人却不甘的道:“你说我们说了就说了,谁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这话有点胡搅蛮缠的味道,上船时大家都看在眼里,中年人父女与夏、黄两人根本就是互不相识,船老大此时却不能装聋作哑,向那名商人喝道:“闭嘴,既然有这名小兄弟作证,那事情已经清楚了,你们不要再妄想狡辩,还不道歉,请求这位大哥的原谅。”   几名商人面面相觑,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船老大和几名孔武有力的水手,最终还是不得不低头认错道:“这位大哥,我们嘴贱,不该在背后乱爵舌根,还请大哥原谅。”   “哼,你们败坏我女儿名誉,道歉就可以了吗。”中年人冷笑道,重新神气起来:“送官,送官,到京城后,你们跟衙门道歉去吧。”   中年人的话声一落,几名商人脸色更是难看,虽然说眼下吏治比以前要清明的多,朝廷对于商人也没有什么打压,只是谁也不愿到官府走上一场,何况还是成为被告,不得已,用求救的目光向船老大看去。   船老大虽然不怕见官,只是实在不愿意耽搁时间,影响到自己的生意,只得将中年人拉到一边,低声商议起来,无奈好话说尽,中年人就是不愿放手,到最后船大老顿时恼了,道:“好,既然客官坚持要见官,本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事先声明,本人不会去给你作什么证明,到了南京后,你自己押他们去见官吧。”   船老大不愿意证明,中年人呆了呆,只得将目光又向夏蕴贞看去,夏蕴贞摇了摇头,她自然也不原与官府打交道。   “这位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若是真见官,令千金的名声也不免受到影响,正所谓伤人又伤己,何必呢。”   “对,对,大哥,我们已经道歉了,医药费我们自己负责,船上打坏的东西我们也照赔,我们就是嘴贱了一点,并无恶意,就放过我们吧。”几名商人连忙求饶。   若是船老大相劝,中年人不给面子的话,夏蕴贞刚刚给他作证,多少要给一点面子,何况夏蕴贞的话也确实打动了他,见了官,女儿的名声不免受到影响,他刚才如此气愤,正是对方在身后把自己的女儿说得不堪,中年人日思夜想就是凭着女儿能飞上高枝,宝贝不已,自然容不得别人渗沙子。   “好吧,便宜你们了,滚吧。”   “是,是,我们马上滚。”几名商人抱头鼠窜。   “散了吧,都散了吧,没什么看的了。”船老大松了口气,能这样解决最好,他正担心中年人会不依不饶。   见到没有热闹可看,其余船客顿时一哄而散,那几名商人走到甲板上才发现,刚才出来的地方正是他们的仓位,以后船上数天睡觉的地方,只是要想返回去又实在没有脸面,只好央求船老大重新换一个仓位,船老大收了他们赔偿的银子,也怕几人回去后会再与那名中年人发生冲突,让船员空出一个杂位间,让几名商人住下,原先的那个仓位就只好空着。   “多谢公子。”在众人走后,中年人再次向夏蕴贞道谢,经过这次教训,中年人显然意识到被众人孤立的坏处,加上夏、黄两人容貌俊美,让人难予生出恶感,没有中间几名商人的话,接下来的几天双方将成为邻居,中年人有意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自我介绍的道:“敝姓成,名亮。”又指了指身后的少女道:“这是小女鸳鸯,不知两位公子高姓大名。”   “陈圆圆?”夏蕴贞脸色古怪起来,此时虽然没有吴梅村谱写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圆圆曲,只是陈圆圆的名声还是丝毫不差。   “不是陈圆圆?”中年人看到夏蕴贞的表情,马上明白对方起了误会,他给女儿取这个名字是陈圆圆可没有出名,否则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与一名妓女的名字相似,即使是这名妓女名满天下:“敝姓成,是成功的成,小女名鸳鸯非圆圆。”   偏偏这名叫成亮的男子说话口齿不清,夏蕴贞只听清姓,名字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叫名圆圆非圆圆,只是她眼下是男子打扮,对于一名陌生女子的闺名也不好详细打听,点了点头:“在下姓夏,这是在下表弟,姓黄。”   这个姓两人在刚上船时与人交谈有报过,只是那时成亮显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夏蕴贞和黄婉秋身上,自己连名带姓,甚至连女儿的名字也报了出来,对方却只报一个姓,成亮忍不住有一些不满,在脸上显现出来。   看到父亲的脸色,成鸳鸯拉了一下父亲的袖子,她无疑是一名极为害羞的女子,刚才那几名商人的话并没有听到,只是单单后来的争执就让她羞红了脸,至今还没有消退,对于夏蕴贞,她是最为感激的一人,若非夏蕴贞,他们父女被全船的人误会,恐怕她唯有跳海一途,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原来是夏公子,黄公子。”感觉到女儿拉自己,成亮将不满忍了下去,道:“不知两位公子能否赏脸,到在下的船仓中喝杯热茶,也好让在下一表感激之情。”   “不必了,在下只是实话实说,阁下不必感激。”说完,夏蕴贞已经退进仓内,成亮大为尴尬,立在门边。 第359章 雌雄不辩   “哼,若不是看你帮过本老爷一次,本老爷才懒得理你,两个小白脸,有什么神色的,走,鸳鸯,咱们也回仓。”成亮挂不住脸面,自言自语了数句。   “是,爹爹。”成鸳鸯低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夏蕴贞耳力惊人,成亮的声音一一听到耳中,只是懒得计较,接下来的几天,船只航行顺利。只是因为从松江到南京是逆水行船,除了靠人手摇桨外,只能借着风力,速度时快时慢,原本四天的航程花了五天的时间才到达南京,一靠码头,所有有乘客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   五天的舰行虽然不算太久,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感觉到疲累,他们迫切的想回到岸上,或是回家,或是投靠亲戚,或是找到一家客栈,倒头休息。大家纷纷登岸,然后各奔东西。   “夏公子,黄公子,你们是否要进城?不如一起走吧”说完这句话,成鸳鸯的脖子又红了起来,显得很是害羞。   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虽然不想理会成亮,只是对于这个成鸳鸯却没有恶感,对她的处境反而有一些同情,这几天数人在船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止之间偶尔也会说个几句话。渐渐就熟悉起来,这下反倒是成亮这个父亲大为不安,用言语暗中警告了夏蕴贞两人几次,只是,夏、黄两人却毫不理会,只气得成亮吹胡子瞪眼,却不好发作。   夏蕴贞摇了摇头:“不用了,成姑娘有马车,我们还要走路。”   成家只带了一辆马车,成鸳鸯虽然想鼓起勇气邀两人乘车,不过,想想也不可能,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这番分别恐怕永远无法想见了:“夏公子……”   刚要说什么,成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鸳鸯,该上车了。”   成鸳鸯无奈的望了父亲一眼,飞快的从身上摘下一块贴身的玉佩放在夏蕴贞手上,低声的道:“夏公子,奴家非是轻薄之人,能与君同行五日,这是奴家一辈子最快乐之事,这个玉佩就留个记念吧。”   说完,成鸳鸯的脖子简直要红的如血,飞快的迈开小脚蹬上马车,坐下之后心中忍不住“砰,砰。”直跳,只觉得这是自己出生十六年做过的最疯狂之事。   成鸳鸯的父亲只是一个中小地主,家中良田数百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成家也算是有得数的大户,只是成亮自己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家和那些真正的大户比起来不知相差了多少倍,连一个衙役都能勒索一下。   为了成为真正的大户人家,成亮日思夜想不知打过多少主意,最终还是寄托在女儿身上靠谱,把成鸳鸯当成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来培养,琴棋书画,样样花大价钱请人来教,自己却过得十分节俭。   开始成亮也没想到要将女儿送入宫中,若是能跟松江府的一些大户人家联姻已经让他心满意足,只是即使是他的女儿培养的最出色,松江府的大户人家也不可能和他一个土包子联姻,这次皇上选秀的消息一传出,成亮就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也不和地方官一起选送,确认秀女身份后,他就急匆匆的自带着女儿赶往南京。   这是成鸳鸯第一次出远门,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很新奇,尤其是遇到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之后,夏蕴贞化成男装的俊美还在其次,只是从偶尔几次谈话中,成鸳鸯就知道这位于夏公子的见识广博远不是她可比,更是起了爱慕之心,又自知无结果,才会临别时大着胆子将自己的贴身之物赠予。   “鸳鸯,你怎么了?”看到女儿红的象血似的脖子,成亮纳闷的问道。   “没什么,爹,我们快进城吧。”成鸳鸯不敢看后方,催着父亲道。   “对,进城。”想起要将女儿送进宫,成亮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命令车夫赶马,轩夫驾的一声,马车已经辚辚而动。   握着手中还带有女子温热和清香的玉佩,夏蕴贞脸上有一种哭情不得的表情,只是马车已经启动,她步伐再快也来不及将玉佩还回去。   “师姐,这位成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不过,这位成小姐也真是,这不是雌雄不分吗?”黄婉秋嘻嘻的笑道。   夏蕴贞将玉佩随手收起,道:“别胡说,这位成姑娘马上就要去皇宫了,又岂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同行一场才赠送一下礼物罢了。”   “说的也是,就算师姐是男儿身,这位成姑娘本身也不是自由身。”黄婉秋嘴里还是忍不住笑意。   “好了,不要说这件事了,咱们出发吧,先进城再说。”   “是,师姐。”   两人展开脚步,向南京城而去,脚下似慢实快,只花了小半天时间就到达城中,实在比那位坐马车的成姑娘就快的多。   两人一进城,就直接往夏完淳的府中走去,上次随皇帝御贺亲征,夏完淳立下了颇多功劳,不但升为副统领,而且得封子爵,城中有皇帝亲自赐下的宅子,眼下夏完淳正在城中,夏蕴贞与夏完淳一年多时间未见,自然是想先到夏完淳家中住下来,再定行程。   夏完淳的子爵府,夏蕴贞原先并没有来过,只是听夏完淳信中说过大概位置,问过数次后,两人才找到,从高大的院墙就可以看出远胜松江夏府,门前高大的石狮子和十六名如同塑像般站立的守卫更是尽显威严。   夏蕴贞疑惑的看了看那些守卫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门外挂着的匾额,没错,这里是夏府,而且还有子爵府的子样,只是一个子爵府,用得上十六个大汉守门吗,若是如此,那些伯爵、侯爷甚至国公又要多少人守门?   “师姐,这么多人守门啊,不愧是子爵府。”黄婉秋悄声的道,心下莫名其妙的有一些惧意,只觉得这些人身上有一股隐约的杀气。   “走,咱们进去看看。”夏蕴贞定了定神,心中对夏完淳已经有一丝埋怨,若是立了功便如此张狂,恐怕离夏家惹祸之日不远。 第360章 相见   只是两人刚走上台阶一半,守门的人中便分了四人出来拦住她们的去路,居高临下的喝道:“什么人,站住,不许前进。”   这种神态口气,倒象是审问犯人一样,不要说夏蕴贞,就是黄婉秋也听得一阵不舒服,若不是夏完淳是她亲弟弟,恐怕夏蕴贞会转身就走,此时只得按耐性子道:“我是夏大人的朋友,烦请通报一声。”   “朋友?”四人一起向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夏、黄两人,一名三十余名,全身匀称,目光如电之人毫不客气的道:“今天主人没有空,你们改天再来吧。”   夏蕴贞不由气往上涌,还没有听说过仆人能替主人决定有没有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有没有空,你不去通报怎么知?”   “那还请姑娘说出名字。”那名目光如电的男子道,显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夏蕴贞的真实性别。   夏蕴贞皱了一下眉,她心中对夏完淳不满,不愿将名字说出来,只是道:“你们通报夏完淳,他自然会知道。”   男子向后看了看,见到身后几人摇头,脸色马上冷了下来:“不用通知了,不管姑娘有什么事,主人今天都不会有空,姑娘若是有事,改日再来吧。”   夏蕴贞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若是这些人真是夏府的仆人,只能说主人见与不见,却不会说主人有没有空,只是若自己连弟弟家中也进不去的话,实在是太好笑之事,情急之下向里面大喊道:“夏完淳,你给我出来。”   此时夏府庭院中,夏完淳正陪着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说话,周围还有七八名将领模样之人,门口的声音传到庭院中已经不大,只是还可以勉强听清,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然后戏弄似的道:“怎么,莫非爱卿惹下了什么风流债,被人找上门来了。”   相隔太完,他又与姐姐分别了一年多,夏完淳一时没有听出是夏蕴贞的声音,心中纳闷不已,连忙向中年人道:“禀皇上,微臣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夏完淳说话的中年人正是皇帝本人,要想推动减租之令,在全国实行不超过四成的田租,靠朝中那些老旧官员当然不行,关键是取得军队和那些少壮派官员支持,对于皇帝来说,夏完淳文武全才,又是他心目中不惜生死的英雄人物,正是推动这项命令的最好人选。   果然,对于皇帝的想法夏完淳非常支持,夏家的租税收到六成,算是开明的士绅之一,夏完淳成为子爵后,他的俸禄已经超过了家中租税的收入,即使是将租税调到四成,夏完淳也完全不在意,只是要考虑到全国士绅的反应,即使是王福以穿越者的身份,在公布这项命令之前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数月,皇帝单是到夏完淳家中就有四五次,许多人以为夏完淳只是受宠,对于夏完淳羡慕的要命,却不知道皇帝到夏家另有目的。   今天刚好皇帝又一次来到夏府,这是皇帝在本月第三次到夏府,门口中的十六人,倒是有十二人是皇帝的随身侍卫,只有四人是夏府中人,这四人还是夏完淳特意安排的人,防止有同僚或者朋友,部下过来拜访时会冲撞了皇帝,平时子爵府只有一人看门。   对于侍卫来讲,皇帝在里面,自然不会让别人乱闯,夏府中的四人都是军士出身,当中并没有夏家的老家人,从没有见到夏蕴贞,这才造成了这场误会。   “爱卿且慢,朕与你同去。”王福刚才与夏完淳等人讨论的有点累了,正想放松一下,对于这样的热闹自然不肯错过。   夏完淳无奈的应道:“是,皇上。”   杨林也笑了起来:“早听说夏将军与妻子伉俪情深,没想到也有女子找上门来之时,不知是怎样的女子才让夏将军这等英雄人物也深陷其中。”   杨林一说完,跟在皇帝身边的几名将领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几人,都是羽林卫中的青年将领,也参与皇帝的计划之中。   “杨千户说笑了,除了妻子外,小弟从末有过心仪的女子。”   “夏大人不用辩解了,莫非外面大叫的是尊夫人?”杨林却不肯放过,其余人也跟着咐和,夏完淳只能无奈的走在前面,权当听不到。   只是夏完淳刚来到府外就傻了眼,只见府外已是一幅箭拨弩张的情景,两名年青士子模样的人手按在长剑上,别外八名侍卫一手持剑,一手持一只短火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两人。   “且慢动手,这是误会。”夏完淳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就下来,若是这八名侍卫一旦开枪,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像。   听到夏完淳的话,几名侍卫回头看了一眼,见皇帝也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收起了火枪,同时将剑也收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将台阶让开。   夏蕴贞见状,也将按在剑柄上的长剑松开,读书人可以佩剑出行,这是大明太祖时就定下的规矩,这样做无疑是鼓励士子能够文武全才,只是随着大明越来越文贵武贱,愿意将时间花在剑术上的士子越来越少,即使是有士子佩剑,多半也是装饰用的花架子。夏蕴贞当然不是如此,只是被八支火枪同时指着,以她之能也不敢稍微动弹。   “哼,夏将军夏子爵,好大的架子啊。”夏蕴贞此时也不由有一点后怕,她见识过这种火枪的威力,以她的武艺,避过两三支还有可能,若是八支火枪一起开枪,绝没有可能同时避过。   夏完淳满脸都是苦笑,回头看了看皇帝和几名同僚一眼,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杨林等人看清了夏蕴贞的相貌,却对夏完淳挤眉弄眼,一些人还暗中翘起了大拇指,显然夏蕴贞的相貌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何况门外的姑娘是两人而不是一人。   “夏爱卿,这位姑娘是谁?”皇帝的声音有点颤抖的问道,从见到夏蕴贞时,皇帝的脑海就轰的一下响了起来,这个身影正是数年前在刑部大堂广场之外见到的身影,数年过去,这个身影一点都没有变,他以为自己一生再也见不到,没想到竟然又一次见到了,从她对夏完淳不客气的称呼来看,显然和夏完淳关系密切,王福心中不由又有一些苦涩。   夏完淳并没有意识到皇帝的失态,连忙道:“回皇上,这是家姐,因为家姐还是第一次来到微臣府中,这才引起了一些误会。”   “姐姐?”夏完淳的回答让那些看热闹的同僚大为失望,这么一个绝佳的八卦机会就没了,不过,听到夏完淳后面的话,许多人又马上感兴趣起来,就这么两个弱质女流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第一次到夏完淳家中,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她们的夫家就这么放心?   王福却是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的苦涩却没有消减半分,夏完淳都已经娶妻生子,他的姐姐自然也是早已嫁人。   “阿姐,皇上在此,还不快拜见。”夏完淳低声的道。   “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被夏完淳提醒,夏蕴贞才不情愿的拱手道,听到夏完淳叫皇上的声音,夏蕴贞也大觉意外,早知皇帝在,她宁愿住客栈也不会在今天上门,这并不只是单纯对皇帝有恶感,主要是怕自己师妹会有点承受不住。   “免礼吧,既是一场误会,那就没事了,尔等都退下。”   “遵旨。”前面挡路的八名侍卫这才将台阶放开,退到一边。   王福又看了夏蕴贞一眼,只觉得世事如棋,莫过于此,心中叹惜了一下,才道:“夏爱卿,既然你姐远道而来,那爱卿先行安排妥当,朕先到院中,等爱卿过来商议。”说完,王福已经转身离去,杨林等人也连忙跟在后面。   “微臣遵旨。”夏完淳应了一声,躬身相送,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这回身向夏蕴贞道:“二姐,你要来何不先捎信说一声,我也好派人迎接。”   “怎么,你这是埋怨我不该过来,增添了你的麻烦。”夏蕴贞道,她在皇帝转身过后就连忙查看师妹的状态,见到师妹神色呆滞,眼眼中仿佛没有了焦距,心中大急,对于夏完淳自然没有好话。   “二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来,弟弟当然欢迎,只是……”说到这里,夏完淳灵光一闪,道:“二姐,你莫非又是突然从家中不告而别。”   被说中了事实,夏蕴贞脸上微微有一点恼羞之意,道:“不关你事,还不前头带路,莫非真不愿让我进去。”   “二姐说哪里话,走,到里面去吧,若是篆儿知道二姐来了,肯定会分外高兴,就是勇儿和香儿见到你这个姑姑,肯定也会高兴万分。”   夏完淳所说的勇儿和香儿,正是夏完淳的一双儿女,大的才三岁,小的只有一岁。   “这还差不多。”说到钱篆和一对侄儿,侄女,夏蕴贞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即使是身着男装,也难掩其风华绝代之色,连守在门外的侍卫也忍不住失神,夏完淳这个姐姐容貌实在是太出色,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硬要拉住,只能说大概是妒忌心作祟。   进了院中,夏完淳吩咐一名仆人赶快通知自己的妻子后,正要向姐姐告辞去见皇帝,见姐姐几乎是扶着黄婉秋走路,才发现黄婉秋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姐,黄家妹子怎么啦?”   夏蕴贞黛眉深蹙,她不愿意将黄婉秋与皇帝之间的恩怨说出来,只得道:“可能是赶路累了,刚才又受到惊吓,没事,你有事先去吧。”   赶路累了?夏完淳听得大为疑惑,夏完淳这几年虽然从军在外,与二姐的联系也不多,只是对于黄婉秋多少也知道,两人常常在外奔波数月都不觉得累,怎么才从松江过来就会觉得累,至于说受到惊吓,更不应该会,只是此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点了点头,就匆匆向皇帝所在之处走去。   见到弟弟走了,夏蕴贞松开扶着师妹的手,在师妹身上拿捏了几下,哇的一下,从黄婉秋嘴时吐出一口浓痰,黄婉秋呆滞的眼神才恢复过来,二滴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师姐。”黄婉秋轻轻叫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软弱无比。   夏蕴贞看得心疼,将她头上的方巾摘下,仿佛如抚摸小猫一样抚摸着黄婉秋的头发,轻轻的道:“师妹,你若是要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一点。”   黄婉秋大力的摇了摇头:“师姐,说实话,我都忘了皇帝是什么模样,若不是刚才夏公子说这是皇帝,我都认不出来,皇帝也早已忘了我,他在我脸上都没仍停留半分,若说此事早已经过去,我不应该还有什么反应才对,可是刚才却象是迷了心窍,仿佛又看到他向我扑了过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师妹,女孩子的身体珍贵,虽然说皇帝没有得手,可是这种情况刻骨难忘也是正常,你没有没用,以后将他全忘了吧。”   黄婉秋抬起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想点头,只是一个忘字,说的简单,只是此事又如何能忘?   “蕴贞姐姐,婉秋妹妹。”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夏完淳的夫人钱篆在数名丫环的簇拥下匆匆赶了过来,两名中年妇女手中,还一人抱着一名孩子,大的只有三岁左右,小的只有一岁左右。   听到钱篆的声音,黄婉秋连忙匆匆擦试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盈盈下拜道:“拜见嫂嫂。”   钱篆虽然已经嫁为妇人六年,又是两名孩子的母亲,只是实际的年龄才只有二十岁,头插珠钗,一身绫罗绸缎,秀丽的脸上光泽动人,显得神彩飞扬。   虽然擦试了一下,黄婉秋脸上的哭容还是一下子被钱篆看了出来,钱篆不由愕然的看着夏蕴贞,问道:“二姐,婉秋妹妹怎么啦。”   夏蕴贞只得道:“没事,大概想起爹娘。”   钱篆见状,马上知道另有隐情,只是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拉起了黄婉秋的手:“走,咱们到后面去。”   只是那名中年女仆怀中抱着的夏完淳儿子却没有大人的心思,伸起手在脸上刮了起来:“羞,羞,羞,这么大的人还哭。”   这话一出,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尴尬,钱篆不意思的看了黄婉秋一眼,道:“婉秋妹妹,勇儿还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黄婉秋被这么一闹,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嫂子,没事,勇儿,来,姑姑抱抱。”伸手向着抱着男孩的那名仆妇方向。   那名叫勇儿的男孩还是在一岁时见过黄婉秋,如今早已经忘记,何况黄婉秋脸上泪迹斑斑,对于黄婉秋送过来的手不屑一顾,呀声呀气的道:“我才不需要抱,放我下来。”   那名仆妇只得将男孩放在地上,男孩一着地,马上满地跑了起来,让钱篆大为紧张,连忙叫自己儿子小心。   看到钱篆满脸幸福的模样,夏、黄两人忍不住互向对望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或许夏陆氏说的不错,女人最终还是要有一个归宿。   那边夏完淳匆匆赶到皇帝所在,向皇帝和各个将领告罪了一声,才重新开始讨论,在场的所有大臣和将领都同意皇帝颁布减租之令,要求全国士绅的地租不准超过四成,只是依皇帝之意,减租必须稳步推行,先在一个地方推行,然后再推向全国。   皇帝这个想法,大家都没有意见,毕竟要和全国所有的士绅作对,不能操之过急,只是在什么地方首先实行,什么时间实行却成为大家争论的焦点。   有人要马上实行;有人主张科考完后再实行,那样朝廷又有一批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朝廷,若反对的人太多,皇帝可以行雷霆之举,将反对的官员撤换;有人却以为还是再等两年,等朝廷剿灭张献忠和满人余部再说。   这对于条法令颁布的时间,王福心中还是倾向于再等两年再说,没有外部的威胁,此事行起来无疑会轻松得许多,有二年时间缓冲,皇帝也可以找到更多的支持者,何况,二年后,顾三麻子应该早已经从澳洲回来了,有了这个可借移民的土地,可以大大减少沿海土地的紧张。   只是对于首先推行的地点,就是王福也拿不定主意,有人提议在南京,有人提议在北方各省,两种意见争论激烈。   南京是天子脚下,若是南京推行成功,全国各地自然要看样学样,可是北方却更有推行的条件,现在北方地多人少,许多土地荒芜,朝廷为此正在从南方移民过去垦荒,不但实行三年免税政策,而且还免费发放耕牛种子,除了一些大户人家的世代仆人,可以说在北方,基本上少有佃户,大部分人都有朝廷发给的田地,实行减租,虽然容易,只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对南方也没有触动作用。 第361章 花舫之会   前面众人已经讨论了数次,只是皇帝还没有拿定主意,夏完淳等人只得转到对朝臣和军中各个将领的议论上来,对于这条政令,哪些大臣有可能会反对,哪些大臣有可能会赞成,哪些大臣会持观望态度,军中同样如此。   只是这次皇帝明显不在状态,不但夏完淳感到了,就是杨林等人也感觉到了,众人心中疑惑不已,不过,好在此事不必急在一时,见皇帝无心再谈,便匆匆结束,各人陆续告辞。   等众人都离去后,王福脸上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想问夏完淳几个问题,只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罢了,问了也是徒乱人意,不如不问,带着杨林等侍卫离去。   “皇上,是否现在回宫?”从夏府出来,杨林连忙询问道。   王福摇了摇头,道:“先不回宫,找个酒楼填饱肚子再说。”   听到皇帝这句话,许多侍卫才觉得肚子空空落落,抬头看天,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本来一行人可以在夏府用饭,夏家也早已作好了准备,只是因为皇帝心不在焉,将会议草草结束,直接离开,自然吃不成饭。   “是。”杨林应了一声,打了一个手势,十数名身着便衣的侍卫快步离开,他们必须先一步在酒楼布置,以便皇帝的安全万无一失。   正午的阳光正热,街上的行人显得有一点稀少,很快前面的侍卫们打着手势,引着皇帝进入一家大酒楼,这家酒楼共分两层,楼下是大间,总共有二十余张桌子,楼上则是雅间,这点并没有什么特别,这个时代的酒楼布局多是如此。   皇帝每次在酒楼用餐,基本上都不会去雅间,侍卫们早已经清楚皇帝的习惯,楼下的二十多张桌子中,有一半是空着,其余十多张桌子,倒有五张是先到的侍卫占着,中间空出一张桌子出来,这张桌子自然是留给皇帝。   王福自然不客气,带着人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此时能跟皇帝同桌的只是杨林和另外三名侍卫头目而已,一桌的位置不过坐了一半,刚一坐下,一名二十余岁的跑堂已经过来,向王福道:“欢迎客官光临本店,不知客官要点些什么菜?”   “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冷热各来十个道。”   跑堂暗暗咋舌,这位连价钱也不问,只有五人就叫二十道菜,知道来了一位豪客,回道:“好咧,冷菜马上就到,热菜还请客官稍等。”   “且慢,若是做的不好,我们可不付钱。”杨林道。   “客官放心,本店的菜包管你吃了赞不绝口。”跑堂回了一句,急冲冲下去,不一会儿,十个冷菜已经端了上来,每端上一道,一名跑堂就在旁边报一遍,水晶肘子、麻花鸭、拌风菜芯……虽然还没有尝过味道,可是单从外形来看就让人有食欲。   杨林和几名侍卫先尝过一遍,点了点头,王福才拿起筷子,一样尝了一下,这家酒楼的菜果然做的不错,水晶肘子鲜而不腻,麻花鸭咬一口到嘴里只觉得嫩嫩的,清香无比,其余每一样菜都各有特色。   等到热菜上来时,王福更是吃得唇齿留香,大为满意,在宫中,各个大厨的手艺自然是不错,只是多以清淡为主,许多辛辣之物从来不用,这一点上,御厨极为固执,既使是皇帝下旨也不从,辛辣之物在御厨看来不符合养生之道,而且容易掩盖各种味道,对于皇帝的安全不利,绝不能给皇帝多吃。清淡的东西做的再好,长时间吃也会腻味,这让王福忍不住经常出外打打牙祭。   这家酒楼的菜虽然不是以辛辣为主,只是有几样菜辣味十足,深合王福口味,一连吃了两大碗饭,正要再叫人添饭时,杨林连忙低声的道:“皇上,你已经吃了两碗,不能再添了。”   王福只得将碗放下,道:“也罢,就听爱卿之言吧。”   杨林松了一口气,若是皇帝吃撑了,他这个千户长可有责任,看着还有大半桌的美食不能吃,王福心中郁闷的很,只好向立在不远处的跑堂招了招手。   跑堂连忙来到王福身边,问道:“客官,你对本店的饭菜可满意?”   王福点了点头:“不错。”   跑堂脸上闪过一丝自豪之色,道:“客官放心,本店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从没有客人吃过有不满的。”   对于跑堂的吹嘘王福当然不信,京城酒楼客栈林立,要评选第一哪有那么容易,扫了酒楼里其余各桌的客人,呵呵笑道:“伙计,既然贵酒楼如此好,怎么客人却没有满?”   “客官有所不知,眼下是夏天,中午许多客人都不愿出来,敝楼能有一半的客人已经是了不起,若是到了晚上客官再来,只要稍晚一点,绝对找不到位置。”   “原来如此。”王福点了点头,虽然他经常出宫,只是晚上还真没有外出专门游览过,伙计的话却让王福引起了兴趣,自己励精图治六年,南京的夜晚到底如何,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未免有些遗憾。   见到王福的反应,跑堂还以为是初次来到南京的豪客,否则怎么能白天与晚上酒楼生意的区别都不清楚,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神秘的色彩:“客官若是有空,今晚有一场盛事客官一定不能错过。”   王福奇道:“什么盛事?”   “这个……”酒楼伙计却是支唔起来,并向四周看了看,王福不解其意,杨林拍了拍跑堂的肩膀,向他手中放了一个银币,道:“什么事,快讲。”   跑堂捏了捏银币,飞快的收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南京一向是脂粉之地,整个秦淮河的花舫数予百计,出色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以前曾有好事者评出秦淮八艳,一个个都有倾国倾城之色,不知客官可知是那秦淮八艳?”   王福皱了皱眉,秦淮八艳鼎鼎大名,他当然知道,只是当着侍卫的面却不方便回应,杨林见到皇帝皱眉,以为皇帝不悦,连忙在跑堂身上又拍了拍道:“少卖关子,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客官不用急,此事还需慢慢说来,既然客官不知道,那且听我一一说来,当朝阁佬钱尚书钱大人客官一定听说过,他的一名妾室就是出自于秦淮八艳中的一艳,名柳如是,那真是天姿国色,我见犹怜,将六十多岁的钱阁佬迷得神魂颠倒,这才不顾家人反对,娶了柳如是为妾。”   王福听得暗笑,若是钱谦益知道民间如此编派他,不知会高兴还是生气,杨林见跑堂又停了下来,连忙催道:“说重点。”   “哎,客官太心急了,马上到。”跑堂虽然如此说,只是依然不紧不慢的道:“另一人客官等人一定也听过,那就是陈圆圆,她可是引得天下第一汉奸和第一反贼都相互争抢之人,那姿容,那绝色,真是啧啧,无话可说,只可惜听说已经自尽了,真是红颜薄命。”   说到这里,跑堂忍不住唏唏起来,杨林不耐的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若是还不说,那银币我就要收回来了。”   跑堂这才急道:“别,别,客官太心急了,我这就说,是这样,由于以前的秦淮八艳嫁人的嫁人,死的死,眼下正奉朝廷开考之即,又是朝廷选秀之时,京城数百家花舫商议,共同推出新的秦淮八艳,以迎各地的文人才子,今晚正是推选的第一日,到时各个花舫的红牌姑娘,清倌人都会在秦淮河畔一起献艺,供人评选,连续八天八日,凡是当天得到赏银最多的姑娘便为新的秦淮八艳之一。”   说着,跑堂声音又低了下来:“新的秦淮八艳可都是清倌人,我看客官是大富之人,这才将消息透露给客官,若是客官舍得出银子,说不定就能娶一位回家。”   听完跑堂所说,王福心中忍不住苦笑,这些花舫应当就代表这个时候的娱乐界了,没想到现在就如此深悉抄作之风,竟然借着朝廷的选才和选秀之时推出新的秦淮八艳,可想而知,一旦推出,那八人必定会声名远扬,在各地士子涌来之际大赚上一笑,既使是没有选上的人也可以跟着沾光。   “知道了,你下去吧。”杨林挥了挥手道。   “哎,客官慢用。”跑堂喜滋滋的下去,仅仅说上几句就赚了一个银币,这钱太好赚了,跑堂决定,一定要在这几日再多赚上几笔才行。   “皇上,此事要不要禁止?”杨林小心的问道。   “禁止,为什么要禁止?”   “皇上,这些老鸨们竟然借国家大典之机举行她们的花魁评选,实在是有碍……有碍……”   “有碍风化是吧。”   “是,正是如此,皇上英明。”   “哼,有碍风化,恐怕只有你如此认为,那些士大夫官员们只会认为这是风流逸事,朕可以断定,晚上参加的人当中必定会有诸多官员。有碍风化也好,风流逸事也好,此事自古便禁之不绝,朕又何必明知禁不绝而为之。”   皇帝这么一说,杨林顿时摸不着皇帝的态度,小心的问道:“那皇上,今晚……” 第362章 危险来临   听到杨林的问话,王福摇了摇头:“算了,这样的事朕凑什么热闹。”   在他刚来时,若不是迫于生存夺压力,或许有可能对秦淮八艳感兴趣,不过,眼下却早淡了心思,已没有什么想法,对于新选出来的秦淮八艳更是没有兴趣,本来王福还打算暂时不回宫,晚上来个夜游京城,只是有了这个花舫之会,估计多数人都会赶去看热闹,若是大街上人太少也没有游兴,吩咐一名侍卫结帐后起身离去。   皇帝的回答让杨林松了一口气,若是皇帝真有游兴到秦淮河上去观看那些花舫的表演,光是这个护卫的安排就会让人头疼,晚上可比白天复杂多了,何况还是那等热闹之所。看到皇帝出去,杨林等也连忙跟在皇帝后面出了酒楼。   “咦。”就在杨林跨出酒楼刚才数步时,他耳中听到有人口中发出惊奇的声音,杨林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心中敏感异常,连忙朝声音处看去,只见三名大汉正朝酒楼走来,其中一人却是扭头看着皇帝的身影,虽然看不到那人脸上的表情,杨林却可以确信刚才那声咦是从那名大汉口中发出。   见到杨林的目光望来,那名大汉的同伴连忙拉了他的手臂一下,大汉这才收回目光回头,杨林顿时看清了对方的相貌,这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脸上有点清瘦,胡须修长,长相儒雅,一幅文士打扮,倒象是和这些天涌进京城迎考的考生别无两样。   这样的人实在太平常了,若不是那声“咦。”字,杨林根本不会理会这个中年人,这声“咦。”代表什么意思,单纯认出皇帝才会为之惊讶,还是欲对皇帝不利?   杨林不动声色的与中年人交叉路过,走过数十步后才低声吩咐数名侍卫,道:“盯住那三人,查清他们的来历和落脚点。”   “是,大人。”几名侍卫应道,转身向后,重新向酒楼方向而去。   杨林的这番安派颇为隐秘,王福还是查觉,等到杨林跟上来后,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皇上,有几人形迹可疑,微臣让侍卫查一查他们的底。”   王福点了点头,未作理会,这样的事太多,每次出宫都要发生几次,多数都是侍卫们虚惊一场,查清楚后自然会放手。   没有电视,没有照相机,脱了身上的龙袍,能认出皇帝的人寥寥无几,每次出门,身边的明暗侍卫差不多有百人,王福倒不相信自己能遇到什么危险。   由于皇帝一行人离去,酒楼大厅中已经空出了四分之三的桌子,那三人进入酒楼,扫了一下却没有在大厅中用餐,而是点过菜后直接上了楼上雅间,刚进入雅间,刚才那名发声的大汉就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看到皇帝了。”   “真的。”其余两人马上跳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杀了那个狗皇帝。”   这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双手粗壮有力,满脸凶相,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块淡淡的伤疤,一激动时更是明显,仿佛是一条蜈蚣在活动一般,另一人脸上虽然没有疤,只是长着吊梢眉,一看就不是善人。   “慢。”中年人连忙拦住两名同伴:“不行,那个狗皇帝身边至少有数十名明暗侍卫,我们杀不了。”   听到中年人的话,另外两人才冷静下来,疤脸男子忍不住埋怨道:“期昌兄,刚才你既然认出了狗皇帝,为何不突然发难,否则说不定狗皇帝已经死于非命了。”   中年人嘿嘿冷笑道:“狗皇帝死不死于非命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肯定已经死于非命了。”   另外两人顿时默然,中年人安慰道:“不用担心,今天是我们进京第一天,没想到就会遇见狗皇帝,正说明我们的运气,说不定那边当真会安派好,让我们即取了皇帝的狗命,又有银子安享富贵。”   “哼,我只想能杀了这个狗皇帝,至于能不能安享富贵,我不在乎,这狗皇帝杀了我全家,我恨不得他马上死于非命。”疤脸男子恨恨的道。   “我们三人哪个不是与狗皇帝有血海深仇,只是正因为我们全家被杀,才要留此有用之身为家中留下香水,否则既使到了地下见到先人,问及后人,我等又如何作答?”中年人劝道。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听期昌兄吩咐就是,有人相帮总比我们三人独自杀皇帝容易的多。”吊梢眉的男子也劝道。   疤脸男子脸色和缓下来,正在此时,“哔,哔。”数声响起,三人都是一惊,疤脸男子连忙拉开雅间的大门,见到一名二十岁左右,跑堂模样的人站在外边,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菜,见到门开,那人连忙道:“客官,你们要的菜来了。”   “进来吧。”疤脸男子道。   跑堂将菜放下,不一会儿,一个个菜端了上来,三人想来也是饿急,马上狼吞虎咽起来,再没有说话,想来三人也知道在这样的酒楼之中不适合再讲话,吃完之后,三人马上结帐走人。   在他们离开酒楼之后,正在楼下等候的侍卫跟了出去,这三人仿佛只是闲逛,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直到天黑,三人还没有回到住处,让后面跟着的侍卫郁闷不已。   直到半夜时分,跟踪的侍卫才返回来向杨林报告,他们把这三人跟丢了。   “跟丢了。”杨林皱起眉头:“怎么会跟丢。”要知道,这些侍卫接受到专门的盯人训练,又派了数组人马,盯着三个大活人,怎么那么容易就跟丢了。   负责跟踪的侍卫连忙说出了缘由,其实也怪不得侍卫会跟丢,这三人一直逛到了天黑后直接去了秦淮河,若是平常还好,即使是三人钻进哪艘花舫,侍卫们也可以继续跟踪,偏偏今天刚刚碰上了花魁大会,整个会场人山人海,加上又是黑夜,三人在人群中转来转去,除非是立刻将人拿下,否则莫说是几组人马,就是再多的人手也盯不住。   “这么说你们即不知这三人来历,也不知他们的住处罗?”听到侍卫的报告,杨林脸色有点难看,他在与这三人交叉而过时,直觉感到这三人身上有危险。 第363章 宗室   “是,卑职无用,还请大人责罚。”派去盯梢的为首侍卫有点羞槐的道。   “算了,下去吧,此事到此为止,本官会通知锦衣卫秘密调查此三人。”杨林想了想,有点无奈的道,虽然锦衣卫和侍卫营是同一系统,只是侍卫营是保护皇帝安全为主,锦衣卫才是缉查各类犯人,杨林虽然不甘,也只得暂时放下。   “是。”几名侍卫有气无力的应道,他们自然知道杨林的不满。   “大人,这三人或许只是路人,何况有我等在皇上身边,若有人想行剌皇上,先要从我们尸体上跨过才行。”一名侍卫劝道。   “嗯,以后皇上出去时,大家的招子都要放亮一点。”杨林又嘱咐了一遍,挥手让所有侍卫退去,才打了一个呵欠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十几天内,皇帝一直没有出宫,锦衣卫也没有查出三人的蛛丝马迹,随着临考的愈来愈近,京城涌入更多的士子,加上各地官员护送秀女入京的队伍,整个京城简直是人满为患,客栈、酒楼全部爆满。   新的秦淮八艳已经选了出来,据说每名新当选的秦淮八艳光是当夜客人捧场的银子就达一万两之多,最高的一名清倌人当夜所收的银币差不多接近五万枚,在船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真正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借着这股东风,新秦淮八艳的名声很快就打了出来,许多人都争相目睹新秦淮八艳的风采,每一入夜,整个十里秦淮就一片灯火通明,仿佛是一条火龙,喜的那些花舫舫主马上定下一条规矩,以后每次朝廷大比之年,就是选出新一界秦淮八艳之年。   南京的天气炎热,只是却挡不住那些士子,富户对于秦淮河畔的热情,这股热潮一日比一日凶猛,整个大明一片歌舞升平。   只是这些对皇帝却没有什么影响,自从重新见到夏蕴贞起,王福做起事来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脑中时常想起,若是当年知道这名白衣女子是夏完淳的姐姐,或许早已经入宫,这样一想,王福简直是无心做事。   这天,正是休朝之日,一大早皇帝到御书房,随意翻看了几份奏折,手执着笔迟迟没有下批语。   官员休沐是从汉朝以来就有的官员福利,各个朝代所定的休沐日不同,或五天,或十天休息一天,只是宋之后,蒙元以官员百姓皆为奴仆,自然没有休沐之日,明承袭蒙元,也没有休沐之日,崇祯时,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上朝,连重大节日也不放假,只是国事却愈来愈糟,王福继位数年来,巨大的压力下,每日过得战战兢兢,也没有顾得上设休息之日,上次御驾亲征回来后,皇帝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皇位不稳,这才下旨恢复汉唐以来官员五天一轮的休沐制度。   “皇上,要不出宫走走?”看到皇帝做事心不在焉,田成体贴的道。   “也罢,那就出去吧。”王福叹息着将手头的笔放下,站了起来。   田成大为欢喜,正要出去吩咐侍卫准备皇帝的出行,李祺匆匆进来,向皇帝禀道:“皇上,潞王爷求见。”   听到潞王求见,王福的眉头马上紧皱起来,他知道潞王朱常淓来的用意,朱常淓是代表其余宗室诸王要求王福恢复他们的封地和申请废除早先皇帝所下的一道旨意。   有明以来,从朱元璋给诸子分封各地始,明朝的宗室越来越大,到明末时已经高达数十万人之多,这些人被限制不得从事科举、从军、从商、种地……一切营生,只靠朝廷发放的禄米和封地租税为生。   这些人,若是有王爵在身,又有封地之人,自然是富贵无比,更多的宗室单靠朝廷发放禄米,却是生活艰难,尽管如此,朝廷每年所需钱粮数量仍然十分巨大,数十万宗室成为依附在朝廷财政上的肿瘤。   崇祯时,天下烽烟四起,各地宗室首当其冲,许多人死于非命,甲申年,大顺军席卷北方各省,接着又是满人入关,大明在北方的宗室更是死伤惨重,十去七八。   不过,由于南方得到保全,还是逃出了不少宗室到南方避难,其中福王、潞王都是如此,加上南方的宗室人口,依然高达十几万人,成为弘光朝初期沉重的负担。如今随着朝廷财政的好转,宗室所费占的比例越来越小,朝廷方才可以从容支应。   王福的灵魂来自后世,对于这些如同寄生虫一样的宗室毫无好感,若是依他本意,完全可以断了这十几万宗室的碌米,让他们自谋生路,只是一来王福毕竟是大明皇帝的身份,若真如此做,不但要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而且还会动摇自己的地位;二来若是将这些数百年都没有从事过劳动的宗室直接让他们自谋生路,恐怕不少人只能活活饿死,太过残忍。   所以王福一方面取消了对宗室从事各种行业的限制,另一方则俸禄照发,每年花费将近四百万银币,将这些人养猪一样养了起来,另外规定,既然已经允许大家自谋生路,对于新增的宗室子弟,如果没有继承到爵位,则不再发放俸禄。   对于皇帝此举,宗室褒贬不一,那些褒奖的自然是可以自谋生路之人,十几万宗室其中不可能没有人才,只是被朝廷的规定限制的死死的,一辈子只能混吃等死,甚至有些人还要经常饿着肚子等死,本来以朱元璋对子孙的照顾,其朝庭规定的禄米,哪怕是再低一个等级也不至于饿饭,只是由于朝庭财政的困境,对于宗室的禄米也经常有欠的时候,对于那些藩王、郡王来说,朝廷发放的禄米可能不够数天所用,对于底层的宗室则完全靠朝廷发放的禄米为生,一旦朝廷欠发,自然就不免要饿肚子,偏偏身为太祖的子孙又不能自谋生路,皇帝这道旨意简直有如及时雨,解除了他们身上的枷锁,自然是欢呼雀跃。   贬的人也很好理解,他们已经没有了谋生的技能,朝廷解不解除头上的规定对他们毫无用途,反正他们也不打算出去做事,自然不愿子孙断了这份生来就有的禄米。   总的来说还是反对的人多些,吃了那么多代的白食,真正还能自谋生路的人总是不多,不过,反对之人并不强烈,要知道,在崇祯时,朝廷给的禄米经常要减半,而到了弘光,除了第一年发放还有一些困难外,第二年一直到如今,朝廷发下来的禄米都是十成,以前欠下的禄米也在慢慢补发,大多数宗室对于皇帝还是存有感激之情,担心若是反对激烈的话,朝廷又将禄米再次减半,刚过了几年的舒坦日子,大家可不愿再过以前的日子。   不过,多数人接受并不等于所有人都接受,一些宗室既想要朝廷对其解除限制,又想子孙后代也能够一直享用朝廷发放的禄米,更有宗室即不愿朝廷解除其限制谋生,又不愿朝廷停止供应新增的宗室子弟禄米,认为宗室自谋生有辱于太祖子孙的身份,当然,持这种想法人的极少。   这些不肯接受朝廷要废除新增宗室禄米之人当中,隐约就是以潞王为首,每日为之奔走呼号,潞王本有贤名,此举更是在宗室中赢得了极大的声誉,朝廷一举收复了山西、陕西、河南三省,潞王为之奔走呼号的又多了一条,那就是恢复各王在河南、陕西、甘肃、山东、陕西等省的旧有封地。   对于这两条,王福哪条也不能答应,一个藩王多的封地数万顷,少的也有数千顷,从河南、陕西、山东等地逃出来的蕃王中,单是潞王、鲁王、荆王等人加起来的封地就有十几万顷之多,何况若是发还了他们的封地,那些已经死难的蕃王,如周王、代王、肃王等人的封地要不要发还,一旦全部发放,又多了许多国中之国。   若王福真把自己当成朱家子孙,这些藩王的封地恐怕还不得不发还,无奈王福压根就不会为其余朱氏藩王作想,打定主意要赖帐,对于潞王的纠缠自然头痛,只是潞王从辈分上来讲,还是皇帝的叔叔,王福却不能拒而不见。   王福停止了出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是,奴婢遵旨。”李祺连忙又匆匆下去,田成自然也知道来的潞王会有多麻烦,同意的看了一下皇帝,即使是九五之尊,依然有为之头痛之事。   不一会儿,潞王的身影就在御书房外出现,潞王身材适中,相貌堂堂,穿着四爪金龙的王袍,单从相貌来看,确实比当时肥胖如猪的福王更适合当皇帝,难怪当时史可法和东林党人以立贤为由,推出潞王来与福王打擂抬。   一见到皇帝,潞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马上就号啕大哭起来,王福虽然明知潞王只是装模作样,口头上却不得不道:“王叔,你这是怎么啦?你们还不快扶王叔起身。”   田成和李祺两人只好过去一左一右扶住潞王的双手,正要拉潞王起身,潞王用力一甩,将两人的手甩开,喝道:“你们两个阉人给本王滚开,本王向皇上哭诉,仍是皇室家事,你们两个阉人参杂其中,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田成和李祺两人只得尴尬的缩手,站到一边,任由潞王继续伏地痛哭,王福大为不耐,道:“王叔,到底是何事痛哭,若是不说,朕还有其他事,就不留王叔了。”   “呜呜,皇上,微臣已经离封地六年,时常想起封地的一草一木,心中苦闷,才特意来到皇上诉说一番。”   “王叔,你就是你的不是了,朕常常想,各位皇祖的心虽然好,只是限制子孙不得出封地,未免太苛,这才废除了这条禁令,允许藩王可以四处走动,王叔若是想去哪里,自然可以去。”   王福这么一说,潞王哭的更凶,他本意是想让皇帝说出让自己回封地的话,那自己自然可以顺势提出将封地发还,没想到皇帝就是不说回封地的话,而是让他可以四处走动,虽然也可以回封地,只是与回封地之语却大不一样。   “好了,王叔哭也哭过了,若是无其他事,王叔可以下去了。”   “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臣恳请皇上同意微臣回封地居住。”   “哦,王叔要回封地,朕虽然舍不得王叔离京,不过,朕也不能限制王叔的自由,王叔若愿意回自可以回去。”   “皇上,微臣封地遭到闯贼之乱,宫室毁损严重,原先的佃户也四散而去,以微臣之力,实无力重建,还请皇上能够体恤微臣,着令户部拨款重建宫室。”   “王叔,这条恕朕不能答应了,户部钱财使用,都是国事,朕若修建宫室,也只能从内库出,这样吧,朕从内库拨付一千银币给王叔,王叔,你可是否可行?”   一千银币连个大殿也修不起,潞王当然不会满意,他连忙道:“微臣听说皇上一向节俭,不敢要皇上内库银子,若是户部不能承担微臣修膳宫室费用,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在原先封地内收取租税,微臣可以慢慢积聚数年,再修建宫室不迟。”   “王叔,朕已经宣布,凡河南、陕西、山西等省三年内赋税全免,五年内减半,王叔的封地在河南,正处于免税的范围,王叔不会让朕出尔反尔吧。”   潞王眨了眨眼睛,道:“皇上,那五年后呢,是否能允许微臣向他们收取租税?”   “五年后,五年后这些土地已经归他们所有,王叔又如何能向他们收取租税。”   这么一说,潞王顿时又号啕大哭起来:“皇上,没有了封地收入,微臣如何过活,还请皇上作主,让微臣一家能够活下来。”   “朕看王叔富得很啊,朕听说王叔就在几天前一夜间掷出一万银币,捧红了一名秦淮花魁,难怪看不上朕的一千枚银币,王叔比起朕来还富有啊。”   潞王顿时一愣,脸上一片惊愕之色,连忙道:“皇上,绝无此事,这一定是谣言,谣言。”   “谣言也罢,真相也罢,王叔用的是自己的银子,朕无意追究,好了,没有其他事王叔就告退吧。”   “是,微臣告退。”潞王无脸再在宫中停留,只得行礼退去。   回了宫门,马上许多人向潞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皇上可有答应废除?”   潞王摇了摇头,见到众人脸上的失望之色,马上道:“各位宗亲放心,这次不成,下次再来,直到皇上答应为止。”   这些宫外之人都是一些闲散的宗室,多是已经出了五六代,他们见不到皇帝的面,只能委托潞王向皇帝求情,要求皇帝不要废除新增宗室的禄米,潞王也乐得以这些人的代言人自居,增加自己的声望。   听到潞王的话,刚刚失望的众人又涌现了希望,看着潞王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本来吗,潞王是藩王,至少数代内,他不同担心子孙后代会没有俸禄可领,如此奔波,完全是为他们这些出了五服的宗室作想。   问清楚之后,各个亲散宗室就陆续离去,潞王自己也乘轿往家返回,大明以前藩王都不准离开封地,京城自然也没有藩王府,潞王逃难过来后原本居于杭州,京城所居之地只是临时购买的一所大院子。眼下京城除了潞王外,还有不少宗室居住,这些宗室买不起房子,只能居住在驿站。   潞王的轿子刚在院中落下,有一名中年人迎了下来,这名中年人正是潞王的谋士夏希言,见到潞王,夏希言连忙道:“王爷,这次见皇上之面如何?”   “还不是以前那样,皇帝什么也没有答应,本王白白哭了一场。”潞王脸上有点愤愤然,也难怪他不服气,当初差一点皇帝就是他,至于若他当上了皇帝,能不能挡住满人的进攻又是另一回事了,在他看来,既然王福做的到,他自然也做得到。   夏希言道:“王爷不妨把与皇上见面的经过说一遍,说老夫参详,参详。”   “好吧。”潞王将此行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甚至连那些宗室散人的反应也没有遗漏。   “非常好,只要皇上以为王爷只是关注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再防备王爷,过几日王爷不妨再进宫哭诉,让皇上烦不甚烦,为了躲避王爷,皇上只有多出宫了。”   “夏先生,这次到底有没有把握,若是被查了出来,本王的身家性命可说难保了。”潞王又有一点担心的道。   “王爷放心,这次保证万无一失,王爷就等着登上九五之尊吧。”   潞王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只是嘴里不满的嘟嚷道:“万无一失,万无一失,你告诉过本王多少次万无一失了,哪次还不是以失败收场。”   夏希言的声音低了下去,潞王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最终才拍着夏希言的肩膀道:“好,若是本王真能得偿所愿,他日必定不会亏待先生。” 第364章 解决   潞王走后,王福却失去了外出的兴趣,若是潞王知道自己去皇宫的骚扰反倒让皇帝不出宫的话,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大明宗室这个问题总是要解决,二百多年时间,大明宗室就膨胀到数十万人,虽然如今减少到十余万,大明的财政也好转,负担起来没有问题,只是若再过百年,虽然不至于象最初那么夸张,只是增加十倍,二十倍还是有可能,那就是数百万之数,又会成为大明朝廷的一个沉重负担。   为止,王福才下旨给宗室松绑,允许宗室自由从事各种营生,并废除新增宗室的禄米,这样做就是要将供养宗室的人口限定在现在这个范围,不能无限制的增加下去。   对于这一点,无论如何王福也不会让步,不过,为了减少宗室的怨恨,或许可以再给他们一些甜头,给现在的宗室增加俸银或许是一个办法,宁愿现在朝廷对宗室的支出多一点,形成一个定额,也不能让朝廷对宗室的支出每代增加下去。   想通这点后,王福脸上才重新浮现笑意,对身边的内侍道:“拟旨。”   “是。”田成连忙展开一张空白的圣旨,拿起毛笔凝视着皇帝。   “朕御宇天下六年来,于宗室一向优待宽容,深知宗室生活艰难,不惜改变祖宗法度,允许宗室自谋出路,此皆为宗室所想,然有宗室不思国家艰难,耿耿于朕废除新增宗室禄米之举,需知大明立国以来,宗室人口日益繁衍,如今已是大明初期百倍,千倍,若不限制,国家何以养之?朕非无情之人,实仍国家无力养之,为偿宗室之失,朕决意在现有禄银上加五成,此为定例,自此国家每年供养宗室人口人数不变,俸银亦不变。”   这道旨意一下,聚集在宫外的宗室只是议论了几句就马上散去了,皇帝的旨意很简单,国家每年给宗室的俸银为定额,否则国家负担不起,如果人多了,每人所领必然要少,俸银增加了五成,足够让那些底层的宗室比以前过得宽余许多,子孙的利益到底不如自己的利益重要。   最初明太祖给宗室所定俸禄十分优厚,其中亲王每年一万石,郡王二千石、皇曾孙镇国将军一千石、皇玄孙辅国将八百石、皇玄孙辅国将军六百石……直到八世孙以下,皆封奉国中尉,每人二百石。皇女封公主,年俸二千石、皇孙女郡主八百石,以下依次二百石递减,五世孙女县君二百石、六世孙女以下乡君一百石。   相比之下,县令的俸银一年才四十五两,还不如最低的乡君,可见朱元璋对于自己的子孙照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宗室的禄米会到了整个国家都负担不起的地步吧。   明太祖时,明宗室人口才五十八人,永乐年间增至一百二十七人,当时宗室对于国家财政来说毫无负担,宗室每年可以满额拿到禄米,只是到了嘉靖朝,宗室人口已经超过万人,每年宗室禄米就达七八百万石之多,国家一年的税银三成用于宗室。自至之后,宗室的禄米就再也没有满额拿过,而是一减再减。   崇祯时,宗室人口最盛超过二十万人,若是按照明太祖所定的俸禄,男最低二百石,女最低一百石、全部接最低给付就要达三千万石,事实上超过四千万石也有可能,而崇祯朝即使竭力搜刮,一年的赋税收入也没有超过三千万石,全部供给宗室也不够,这当然不行,底层的宗室一年能拿到一成已经是不错了。   事实上,就是眼下弘光朝也不可能按明太祖时所定的禄米发放,否则王福也会吃不消,而是将禄米折成俸银,又打了数折之后再发,到最低的乡君时,一年有银十五两,奉国中尉一层则是三十两,十万宗室,每年耗银四百余万两,增中五成之后会变成六百余万两。   增加二百余万两的开销,对于大明现在的财政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影响,随着以后银两的贬值,财政收入的增加,这份支出所占的财政比例也会越来越小,直到忽略不计的地步,也算变相废除了这个压在大明身上的肿瘤。   “先生,怎么办?”看到皇帝这道旨意,潞王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连忙向夏希言问道。   “高明,高明。”夏希言边看边赞到,对于皇帝的决断佩服不已,每年二百万两的银子就轻易的让那些反对的宗室闭嘴,看似花费巨大,与日益增长的宗室人口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   “先生,本王是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是问你皇帝的旨意高不高明。”潞王不悦的道。   “王爷,什么怎么办?”夏希言含笑的问道。   “你……”潞王气得脸孔发红,想发作还是忍了下来,道:“眼下那些宗室为了皇帝的一点好处,已经不打算再求见皇帝反对先前的那道旨意,本王岂非无事可做?”   “王爷,既然皇上作了退让,这自然有王爷的一份功劳,王爷目的难道真想为新增的宗室争取朝廷禄米,现在又何必再做事?若是王爷日后登上九五之尊,宗室正应照此处理才是。”   夏希言这一说,潞王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对,确实如此,只是先生,最近皇上都不出宫,本王又没有借口再到宫中去哭闹,如何是好?”   “王爷不用心急,皇上非是困于深宫之主,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   潞王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就等吧。”   数天之后,皇宫内,杨林向皇帝递过来一份纸张,道:“皇上,这里是夏小姐的资料。”   “放下吧。”王福吩咐道,看了看那份纸张一眼,却没有接过。   “是。”杨林将纸张放下,退了下去,心中纳闷不已,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收聚夏完淳姐姐的资料,难道皇上会对夏完淳怀疑,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杨林马上摇头否定。   薄薄的纸张放在书桌上,仿佛有千斤之重,王福数次拿下又放了下来,总是下定不了决心翻看。 第365章 缘起   命令杨林查找夏蕴贞的资料,纯粹是皇帝的矛盾之举,眼下各地秀女已经陆续选送上来,其中不泛有倾国之色的女子,可是王福却连看也没有去看,或许是基于得不到才是最好的道理,那些秀女太容易得到,反而激不起皇帝很大的兴趣。   迟疑了半响,王福才将那份资料拿起来,将资料翻开,匆匆扫过一遍,王福的脸上多出一丝神采奕奕的表情来,自言自语的道:“原来她还没有嫁人。”   说完,王福忍不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正要唤人出去,只是马上又愣住,自己该如何面对夏蕴贞,直接让她进宫,这好象有点不妥,若她同意,未免失去许多乐趣,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让自己颜面无存。   若是展开追求,该如何追求,这个问题可把王福难倒了,他虽然两世为人,可是前世却从未有谈过恋爱,这一世,虽然已经有一子一女,可恋爱的经验同样为零,若不凭借皇帝的身份,如何取得一个女子的好感?   王福恨不得直接找一个人来询问一翻,若说本朝的泡妞高手,非钱谦益那个老头莫属,若大年纪了还能娶到柳如是,在秦淮八艳中,柳如是可以说是最有个性的女子,当初连与陈子龙交往一段时间后都毅然分手,钱谦益以大柳如是三十多岁的年龄能将柳如是娶回家,足见这老头的泡妞能力。   只是向这个老头询问泡妞能力只能想想而已,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还不如直接下旨让夏蕴贞入宫。   看到皇帝一会儿神情高兴,一会儿又眉头紧皱,侍立在一旁的田成大感奇怪,忍不住问道:“皇上,何事烦恼?”   王福抬头望向田成,心中哑然失笑,自己在宫中想最多也是毫无用处,倒不如先去夏家再说,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没经验,这个夏蕴贞恐怕更是没经验,同时心中微微有点懊恼,若是夏蕴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了,那样应当才更有情趣,可惜,自己的身份早有暴露。   “说了你也不懂,准备一下,朕马上要出宫。”   “是,奴婢遵旨。”田成应道,心中高兴起来,马上转身下去吩咐侍卫准备,不到一刻钟,皇帝一行已经出现在大街上,象平向行人一样缓步迈行。   最热的天气已经过去了,太阳虽然还有高空照着,却没有半月前的毒辣,大街上人群顿时多了起来,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子带着仆人与商贩们讨价还价,离大考还有月余时间,许多士子闭门苦读,打算最后一段时间冲剌一下,也有不少士子胸有成竹或者自认无望,抓紧这段时间在京城闲逛,购物。   “老爷,咱们要去哪里?”田成问道。   王福正要脱口而出夏府,只是眼前两条人影闪过,随即转入另一个街道,王福心中一动,连忙追了过去,杨林等人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跟了上去。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追上皇帝后,杨林才松了一口气,二十多天前那三名中年人的身影他并没有忘记,侍卫们回报跟丢之后,杨林对于这三人心中的危险度大增,若说他们纯粹是巧合摆脱了侍卫的盯梢实在难予置信。   王福站在街道口,望着前面人来人往的大街,心中有点茫然,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那两个人当真是夏蕴贞两人。   “没什么,朕可能看错人了。”王福有点失望的道,夏蕴贞有可能不在夏完淳府中,王福也就失去了再去夏府的兴趣,索性在街上闲逛起来。   长街另一头,夏蕴贞与黄婉秋并排而走,手牵着手,两人依然是男装打扮,只是相貌俊美,还是惹得人频频注目,看到两人牵手,许多人暗叹可惜,如此品貌出众之人竟然有龙阳之好,一些人却看出两人是女子之身,暗叹世风日下,公然穿着男装在街上招摇。   走了一段路,黄婉秋忍不住问道:“师姐,你刚才突然拉我走这么快干什么?”   “没什么,那边人太多,没有我们要的东西。”   “哦。”听夏蕴贞如此说,黄婉秋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只是心中却若有所动,她刚才看到对面一人好象有一点熟悉的样子,只是被师姐拉走的匆忙,如今回想起来,好象是第一天到京城就见到的皇帝。   “怎么可能,皇帝怎么会在大街上,自己眼花了吧。”黄婉秋摇了摇头。   夏蕴贞一直注意着师妹的脸色,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心中暗惊,上次见到皇帝后,黄婉秋十余天一直闷闷不乐,这些天夏蕴贞才一直带着师妹出来散心,没想到今天却与皇帝相遇。   “好险,若是师妹看清了皇帝模样,不知又会有什么反应?”夏蕴贞心中想道,为了分散黄婉秋的主意力,不让她继续乱想下去,连忙拉着黄婉秋来到一个买布偶的摊子,指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布偶道:“师妹,你看这些布偶怎么样?”   这个摊子上的布偶做得生动有趣,黄婉秋马上就被吸引住,不由自主的拿起来一个布偶看了起来,只是想起父亲第一次给自己所买的布偶的样子,不由又是一阵伤感,如今与父亲分别快六年了,恐怕父亲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女儿了。   夏蕴贞刚才只是随意拉着黄婉秋过来,不知不觉也被这些生动有趣的布偶吸引,一个个拿起又放下。这个布偶无疑是小孩子和女子所喜爱之物,两人年纪轻轻不太象有小孩的模样,手拉着手站在哪里挑选布偶,经过的人都觉得惊异,忍不住多看几眼。   王福的双眼也在两旁的店铺打转,宫内物品虽然精致,只是到底不可能搜集天下之物,可是若碰到民间一些小巧的东西,王福也不介意买几件回宫,哄哄自己的一双儿女。   不一会儿,几名侍卫手上就提着皇帝买来的几只纸筝,还有一些小孩玩的小巧玩意儿,看得田成和一众侍卫大感温馨。   “老爷,我记得前面那条街就有一个卖布偶的贩子,里面各种布偶都有,若是皇子和公主见了一定喜欢。”一名侍卫道。   王福点了点头:“好,前面带路。”   “是。”得到皇帝首肯,那名侍卫连忙向前走去。   布偶摊前,四名混混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这四人,半边膀子几乎是光着,上面纹着虎豹之类的纹身,既使是不认识他们的人,看到四人模样也如避蛇蝎,纷纷走避。   “老大,你看,那里有两个雏。”一名纹着毒蛇,长相瘦小的混混看到夏完淳和黄婉秋两人的身影,眼睛一亮的道。   四人老大是一名纹着虎头之人,大约三十余岁,下巴上的胡子如同针扎一样竖起,加上一脸横肉,显得十分粗犷,闻言抬眼看去,一双眼睛顿时变得贼亮,拍了拍纹着毒蛇模样的人头上一下,道:“瞎了你的狗眼,那明明是两个小妞。”